许清嘉回到食肆,亲手做了些点心,这才踏着雪去了周府。
门口的小厮认得她,直接就让人带她去了花厅。
蒋如英跟周如寄都在。
许清嘉将点心放在桌上,笑着与二人见礼:“蒋姐姐,周主事。今日做了些芙蓉糕,想着你们或许爱吃,便送些过来。”
蒋如英拉她在身边坐下,接过她脱下的披风,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嗔怪道:“这么冷的天还往外跑,看这手冻的。快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周如寄已让下人端来热茶,许清嘉捧着茶盏,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开来,这才将袖中的帖子取出,递到周如寄面前:“周主事,今日去商署递交文书,老吏给了我这个,说是三日后醉仙居的集会。我想着此事或许不简单,便来问问你。”
“我也接到了这帖子。”周如寄顿了顿,“往年的集会都是我们几个主事负责,今年刘署长突然要亲自出面主持,怕是想要跟上次风云楼一事有关。”
他们都心知肚明,风云楼一直都是刘署长敛财的一个重要据点,楼里的每一笔酒水茶点、场地租赁,乃至商户入驻的份子钱,最终都会有大半流入他的私囊。
此番宇文珏入狱,风云楼倾倒刘署长自然急于填补这巨大的空缺,醉仙居的集会便是他试探各方反应、重新划分利益格局的开始。
那些曾经依附风云楼的商户,此刻怕是早已人心惶惶,而他这个异军突起的食肆经营者,在刘署长眼中,或许正是可以用来杀鸡儆猴的靶子,亦或是一块值得拉拢的肥肉。
周如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汤滑过喉咙,却没能压下眼底的凝重,他看向许清嘉,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许娘子,此次集会你需格外谨慎,刘署长此人看似温和,实则心机深沉,手段远比赵有光狠辣得多。”
蒋如英在一旁听得心惊,握住许清嘉的手紧了紧:“那可如何是好?要不我们找个借口不去?”
许清嘉摇了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盏边缘,眸光清亮而坚定:“若此时退缩,反倒会让刘署长觉得我心虚胆怯,日后在商署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赵有光的刁难尚且能应对,刘署长虽深不可测,但我只需行得正坐得端,守住自己的底线,想来也不会轻易被他拿捏。
况且,我也想借此机会亲眼见见这位刘署长,看看他究竟是何等人物,也好为日后应对做足打算。”
周如寄闻言十分欣赏的点点头:“不错,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许娘子有这份胆识与清醒,已然胜过商署中许多只知趋炎附势之辈。”
他接着道:“不过,刘署长此人极好面子,尤其看重排场与规矩,届时赴宴,衣着需素雅得体却不可失了气度,言谈间要多听少说,切莫轻易表露锋芒。
席间若有人提及风云楼旧事,只消低头饮茶,不必接话。
他素来爱听奉承之言,却又最厌阿谀之辈,分寸拿捏需极为精准。”
许清嘉点点头:“我记下了。”
三人一直商议到了快酉时,蒋如英留许清嘉用饭,说是今日府中有新鲜的山
羊肉。
正好她也有些东西需要准备,想让许清嘉带回去给小月儿跟阿木。
夜里周如寄要赴宴,所以膳堂里只有蒋如英跟许清嘉。
膳食上桌,蒋如英亲自将一块炖得酥烂的羊肉夹到她碗里,笑着说:“这山羊肉是今早刚从山里运来的,肉质紧实,用萝卜和当归炖了两个时辰,你尝尝看可还合口味。”
羊肉入口即化,汤汁醇厚鲜美,带着淡淡的药香,驱散了许清嘉一身的寒气。她尝了一口,连连点头:“蒋姐姐这府中的厨子的手艺真好,这羊肉炖得一
点膻味都没有,汤也格外好喝。”
蒋如英见她喜欢,脸上笑意更浓,又给她添了些汤:“比不得你的手艺,喜欢就多吃点,冬日里吃些羊肉最是暖身。
我家厨子原是北边来的,最擅长做这道山煮羊。
他说这羊肉得选山间散养的羯羊,肉质才够细嫩,焯水时要加几片姜和料酒去味,炖的时候再配上白萝卜和当归,既能中和羊肉的燥热,又能让汤味儿更鲜。
你看这萝卜炖得透亮,入口即化,吸饱了肉汁的精华,比羊肉还要爽口几分呢!”
许清嘉夹起一块萝卜送入口中,果然清甜软糯,带着浓郁的肉香,与羊肉相得益彰。
她细细品着这滋味,想起自己食肆里冬日的菜单,或许也可以添上一道类似的暖锅子,用新鲜的食材和精心的炖煮,给食客们送去一份冬日的温暖。
蒋如英见她吃得香甜,又说起这羊肉的其他做法,比如红焖、爆炒,各有各的风味,说得许清嘉心中也泛起了不少烹饪的灵感。
“对了,我做了几件冬衣,你走时一并带上吧。前几日见小月儿的棉袄袖口磨薄了边,阿木的棉裤也短了些,便照着他们的身量各做了一套新的,里子絮的是今年新收的上等棉絮,外头用的是耐穿的青布,虽不花哨,却最是挡风保暖。”
许清嘉看着婢子送过来的冬衣,上头的一针一线啊皆是出自蒋如英的手,对两个素昧平生的孩子,她的这番心意实在是太过珍贵。
许清嘉知晓她从前的事情,但见她这般喜欢孩子,还是疑惑,为何不再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呢?
蒋如英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指尖轻轻抚过衣料上细密的针脚,声音低了些:“我早些年伤了身子,大夫说很难再有身孕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落寞,随即又扬起笑容,将那点黯然掩去,“不过也好,如今看着小月儿和阿木,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倒也没什么遗憾了。”
许清嘉握着她微凉的手,心中百感交集,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蒋如英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这些年我身边难得有个像你这样的知心人,这些话你不必觉得沉重,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罢了。”
她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语气里带着几分释然,“不说这些扫兴的了,快些吃饭吧,菜要凉了。”
许清嘉嗯了一声,低头继续用膳,心中却对蒋如英多了几分亲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