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阿城头的“孙”字大旗在初春的寒风中猎猎作响,城墙上下残留的战争痕迹。
焦黑的墙体、尚未清理完毕的擂木滚石、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无不昭示着不久前那场闪电战的惨烈。
胜利的狂欢是短暂的。
当兴奋褪去,摆在孙策面前的是一个满目疮痍的城池和一支疲惫不堪的军队。
正如您所料,孙策虽勇,却非莽夫,他深知“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的道理。
中军大帐(原刘繇的刺史府)内,药香弥漫。
孙策卸去了甲胄,肩臂处裹着厚厚的白布,隐隐有血迹渗出。
连续的高强度作战,即便是霸王之躯也留下了数处创伤。
他脸色有些苍白,但那双虎目中的光芒,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锐利和深沉。
周瑜、程普、黄盖、韩当等核心文武齐聚一堂,气氛严肃。
“主公,军士折损虽不算巨,然人人带伤,体力透支严重。
箭矢耗尽七成,刀盾损毁亦多,急需补充休整。”
程普率先汇报,语气沉重。
“城中粮仓被刘繇临走前焚毁大半,存粮不足支撑我军半月之用。
且丹阳新附,人心惶惶,士族豪强表面顺从,实则观望。”
张昭补充道,眉头紧锁。
形势不容乐观。
孙策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周瑜身上:“公瑾,依你之见,下一步,我们该当如何?”
周瑜白衣依旧,虽经战火风尘,风采不减。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曲阿:“伯符,此战我军虽胜,却如烈火烹油,看似鼎盛,实则根基未稳。
北有陶应虎视,西有刘表杀父之仇未报,东有吴郡严白虎、会稽王朗未附。
当务之急,绝非继续征伐,而是 固本培元!”
他顿了顿,声音清晰而坚定:“第一,休养生息。
全力救治伤员,厚恤战死者家眷。令士卒轮番休整,恢复战力。
向本地士族示好,稳定物价,招募流民垦荒,尽快恢复丹阳元气。”
“第二,整合内部。
刘繇旧部,愿降者,打散编入各营,一视同仁,不愿者,发放路费,遣散归乡,绝不可留隐患。
同时,在丹阳境内大力征召新兵,由德谋将军加紧操练。”
“第三,结好陶应。”
周瑜此话一出,帐中几人皆露惊容。周瑜解释道:“此非真友,而是 缓兵之计!
我军此刻绝不能再树陶应此等强敌。
当再遣使者,携带厚礼与刘繇府库中所得珍宝,前往下邳,言辞恭顺,感谢其‘不加干预之恩’。
并重申开放港口等承诺,麻痹于他,为我军争取至少半年的喘息之机!”
孙策听罢,沉吟片刻,猛地一拍大腿:“善!便依公瑾之策!对外示弱,对内强身!”
他看向张昭:“子布,安民、筹粮、与士族周旋之事,拜托你了!”
又看向程普、黄盖:“程公、黄公,整军、练兵之事,劳烦二位!”
最后对周瑜道:“公瑾,联络严白虎、王朗,以及……谋划下一步真正兵锋所向之事,由你全权负责!”
命令一道道发出,这个新兴的江东集团如同精密的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孙策在舔舐伤口,但他磨砺的,是下一副更锋利的獠牙。
那么,孙策下一步真正的兵锋,会指向哪里?
历史的走向和战略的必然,都指向一个地方——吴郡(郡治吴县,含今苏州、上海一带)。
为何是吴郡?
第一,吴郡是江东六郡最富庶、人口最密集的核心区域,拿下吴郡,孙策才真正在江东立足,拥有与各方抗衡的钱粮根基。
第二,战略必须:吴郡位于曲阿东方,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盘踞吴郡的严白虎等豪强武装,实力不强但如附骨之蛆,必须清除,才能保障丹阳侧翼安全,并打通向东发展的通道。
第三,难度适中:相比直接与荆州刘表开战,或攻击实力更完整、有王朗领导的会稽郡,攻打组织松散、各自为战的吴郡豪强,是性价比最高、风险最小的选择。
正适合经过休整后,用来给新兵练手,并获取更多资源。
一场围绕吴郡的暗流,开始在江东涌动。
周瑜派出的细作已经潜入吴县,而吴郡的豪强们,还在为“孙策疲敝,无力东顾”而暗自庆幸,或为争夺地盘而相互攻讦。
风暴在沉寂中酝酿,下一次虎啸江东之时,必将更加震撼。
而这一切,都将在孙策的伤疤愈合之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