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文华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鎏金铜炉里的檀香袅袅升起,却驱不散殿中弥漫的焦虑与沉郁。
北疆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就摊在龙案中央,朱红的“急”字刺得人眼生疼。
鞑靼部因寒冬缺粮,集结十万铁骑大举寇边,连破三座边城,兵锋直指宣大防线,前线将士伤亡惨重,急需粮草军械增援!
朱祁钰端坐龙椅,脸色阴沉如铁,玄色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殿内烛火下泛着冷光。他目光扫过阶下文武百官,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北疆告急,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朕要你们拿出对策!粮草、军械、军饷,三日之内,必须有明确章程!”
户部尚书高文远立刻出列,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陛下,臣有罪!国库早已空虚,前几日刚拨付一批粮草送往北疆,如今府库中已无余粮,军饷更是拖欠三月有余。臣虽百般筹措,却实在难以在三日内凑齐所需物资,还请陛下恕罪!”
他一边说,一边连连叩首,额头上很快渗出了汗珠。殿内官员们窃窃私语,有人面露忧色,有人事不关己,还有人悄悄看向站在文官队列中的徐阶,眼神复杂。
徐阶面色平静,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高尚书所言属实。近年来天灾不断,赋税难征,国库确实捉襟见肘。依老臣之见,不如暂缓拨付部分款项,先从内库调拨一批物资应急,再下旨令江南富户捐输,或许能解燃眉之急。”
“内库?”朱祁钰冷笑一声,“内库早已被你们拿去填补各种窟窿,如今剩下的,够不够朕的皇子治病都难说!江南富户捐输?去年捐输的银两,难道都凭空消失了?”
皇帝的质问让徐阶脸色一白,一时语塞。高文远也吓得不敢抬头,殿内的气氛更加压抑。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而锐利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陛下,非是国库无钱,也非粮草难筹!而是国之蠹虫,已将前线将士的粮饷,吞入了自家囊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沈砚从武将队列中走出,身着藏青色官袍,手持一卷账册,神色坚定,目光如刀,直直看向跪倒在地的高文远。
“沈砚?”朱祁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了平静,“你此言何意?”
“陛下,臣近日查明,北疆军需案背后,隐藏着一桩惊天贪腐大案!”沈砚举起手中的账册,声音洪亮,“这是万三千的核心账册,上面详细记录了五年来,高文远与万三千、曹吉祥等人相互勾结,虚报军饷、以次充好、倒卖军备的每一笔明细!
前线将士缺衣少食,并非国库空虚,而是他们将巨额军饷中饱私囊,用于结党营私、豢养死士!”
此言一出,文华殿内一片哗然!
“什么?!”
“竟有此事?”
“沈大人可有证据?”
官员们议论纷纷,看向高文远的目光充满了震惊与质疑。高文远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颤抖,厉声反驳:“沈砚!你血口喷人!我与万三千素无往来,何来勾结贪腐之说?你这是污蔑!”
“污蔑?”沈砚冷笑一声,转身面向皇帝,“陛下,臣有铁证!”
他上前一步,将账册呈给皇帝身边的太监,继续说道:“陛下,账册中明确记录,嘉靖二十三年三月,高文远与万三千虚报粮草五千石,获利白银三万两;二十三年五月,以次充好供应兵器五千件,获利白银五万两。
其中,大量赃款输送给了曹吉祥和徐阁老的亲信!”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凌厉:“更有甚者,曹吉祥用贪墨的军饷,购买南洋紫降香与寒莲露,毒害二皇子!
臣已拿到宝香斋掌柜的口供、曹吉祥心腹太监李德全的取货记录,还有曹吉祥派血滴子刺杀关键证人的供词!这些证据相互印证,足以证明高文远、万三千、曹吉祥等人的滔天罪行!”
沈砚话音刚落,杨清源立刻带着两名锦衣卫暗探走进殿内,手中捧着宝香斋的账本、王三的口供、厉千魂的供词等证据,一一呈放在龙案上。
朱祁钰拿起账册,仔细翻阅,脸色越来越沉,眼中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前的岩浆,随时可能爆发。他越看越气,猛地将账册摔在地上,怒吼一声:“放肆!简直是胆大包天!”
龙案上的茶杯被震倒,茶水泼洒一地,殿内官员们吓得纷纷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
“高文远!”朱祁钰的声音冰冷刺骨,“你还有何话可说?”
高文远瘫倒在地,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陛下……臣……臣冤枉……是沈砚陷害臣……”
“陷害?”沈砚上前一步,拿出其中一页账册,“这上面有你亲信代收赃款的签名,还有你与万三千的书信往来,难道也是臣陷害你不成?”
徐阶站在一旁,脸色惨白,浑身僵硬。他没想到沈砚竟然拿到了如此确凿的证据,还将他的亲信也牵扯了进来。
此刻,他纵有千言万语,也无从辩驳,只能低着头,不敢与皇帝对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