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大理寺后院的书房还亮着一盏孤灯。沈砚坐在案前,指尖摩挲着那枚从春桃发簪上取下的紫色丝线,眉头紧锁。
小太监溺亡的阴影还笼罩在心头,临死前那句未说完的“曹”字,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迷雾的一角,却也让前路更加凶险。
曹吉祥权倾朝野,背后有皇后苏氏撑腰,宫中半数宦官皆是他的亲信,宫外更是党羽遍布。
仅凭一句残缺的遗言,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反而可能打草惊蛇,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沈砚深知,要扳倒这样的庞然大物,必须找到铁证。
而那南洋紫降香,便是最关键的突破口。
“大人,苏姑娘的密信到了。”心腹林墨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递上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
沈砚眼中闪过一丝微光。苏妙,江南苏家的嫡女,亦是他当年在江南查案时结识的知己。
苏家世代经商,商队遍布南北,甚至远达南洋,在江湖和商界都有着极强的人脉。
此次沈砚秘密委托她调查南洋紫降香的来源,正是看中了苏家庞大的商队网络。
拆开密信,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京城香料铺凡涉南洋货者共十七家,经排查,唯有‘宝香斋’近三月曾购入大批紫降香,货源来自南洋三佛齐,经手人为曹记商行。
”信末还附了一张宝香斋的位置图,以及掌柜的基本信息。
沈砚心中一凛。曹记商行?这名字与曹吉祥隐隐相关。他立刻起身,铺开京城舆图,在城南坊市的位置找到了宝香斋的标记。此处靠近皇城,来往多是达官显贵,正是藏污纳垢的好地方。
“林墨,备车。”沈砚沉声道,“换上便服,随我去城南。”
寅时三刻,天还未亮,城南坊市一片寂静。宝香斋的朱漆大门紧闭,门楣上悬挂的鎏金匾额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沈砚与林墨隐在对面的巷口,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不多时,一名穿着绸缎长衫的掌柜模样的人,带着两名伙计打开了店门,开始擦拭柜台。
“这宝香斋表面是香料铺,实则背景不简单。”林墨低声道,“属下昨日打听得知,这家店开业不过半年,却能拿到南洋罕见的香料,价格奇高,却依旧生意兴隆,背后定有靠山。”
沈砚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过宝香斋的匾额:“苏妙信中提到的曹记商行,想必就是曹吉祥的产业。这宝香斋的东家,恐怕与曹吉祥脱不了干系。”
两人在巷口等到辰时,坊市渐渐热闹起来。沈砚整理了一下衣袍,装作寻常富家子弟,走进了宝香斋。
店内弥漫着浓郁的香料气息,紫檀木柜台上摆放着各色香料,琳琅满目。
“客官想买些什么?”掌柜的见沈砚衣着华贵,连忙上前招呼,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沈砚目光在柜台上扫过,故作随意地问道:“听闻贵店有南洋来的奇香,不知可否让我瞧瞧?”
掌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笑道:“客官说笑了,小店都是些寻常香料,哪有什么南洋奇香?”
“哦?”沈砚挑眉,从袖中取出一小块碎银,放在柜台上,“我可是听说,贵店有‘紫降香’出售,价格再高也无妨。”
听到“紫降香”三个字,掌柜的脸色微变,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客官从何处听闻?小店确实没有这种香料,还请客官移步别家。”
沈砚心中已然确定,这宝香斋定然藏有猫腻。他没有继续追问,顺势收起碎银:“既然没有,那便罢了。”说罢,转身离开了宝香斋。
回到大理寺,沈砚立刻召集了几名心腹,其中便有刘黑塔的旧部。
赵虎和陈彪。当年沈砚破获漕运案时,救下了被陷害的刘黑塔,其旧部对沈砚感恩戴德,后来沈砚暗中将他们调入京城,安排在锦衣卫和大理寺任职,成为他的隐藏力量。
“赵虎,陈彪,”沈砚沉声道,“今日起,你们带几个人,暗中监视宝香斋,查清掌柜的行踪,以及所有与宝香斋有往来的人员,尤其是宫中的人。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属下遵命!”赵虎和陈彪齐声领命,两人皆是身材魁梧,眼神锐利,透着一股悍勇之气。
接下来的几日,沈砚表面上依旧按照冯保的要求,派人调查大皇子外家苏家的贡品清单,制造出专注于大皇子一案的假象。暗地里,赵虎和陈彪则不断传来关于宝香斋的消息。
据调查,宝香斋的掌柜名叫王三,早年在南洋经商,后来回到京城,接手了这家香料铺。而这家店的真正东家,竟是曹吉祥的干儿子。
吴天禄。更令人震惊的是,吴天禄现任宫中采办处的主事,负责宫中各类物资的采买,正是利用这一职务之便,将南洋紫降香偷偷送入宫中。
“吴天禄……”沈砚看着手中的调查结果,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曹吉祥这步棋,下得可真够隐蔽的。利用采办处的职权,通过自己的干儿子和商铺,获取毒药原料,再让心腹太监在宫中动手,可谓天衣无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