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殿的烛火彻夜未熄,映得殿内鎏金梁柱泛着冷幽的光。
曹吉祥身着素色内侍袍,免冠赤足,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背脊却挺得笔直,脸上满是痛悔之色,唯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陛下,臣罪该万死!”他重重叩首,额头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孙德海这逆奴,竟敢背着臣做出这等勾结外商、走私违禁、掠卖人口的滔天恶事,臣竟全然不知,实属失察之罪!臣管教不严,致朝廷法纪受损,百姓蒙难,恳请陛下重罚!”
御座之上,嘉靖帝指尖摩挲着和田玉扳指,目光沉沉地落在曹吉祥身上,良久未发一言。殿内静得可怕,只有烛火噼啪作响,曹吉祥的后背已渗出冷汗,却依旧维持着叩首的姿态,不敢有丝毫异动。
他心中清楚,孙德海之事已然铁证如山,人证物证俱在,想保是保不住了。孙德海是他的亲信心腹,手中握着太多他的把柄,一旦被三司穷追猛打,难保不会攀咬出更多牵扯。
与其被牵连其中,不如主动弃车保帅,以“失察”为由请罪,既能撇清自己,又能向陛下表忠心,或许还能保住东厂的权柄。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嘉靖帝对他的信任,赌的是朝廷离不开东厂这把“刀”。
“失察?”嘉靖帝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曹吉祥,孙德海跟随你多少年了?他手握东厂部分权力,在江南经营多年,走私规模如此之大,你竟说全然不知?”
曹吉祥心头一紧,连忙辩解:“陛下明鉴!孙德海表面恭顺,暗地里却野心勃勃,背着臣培植私势力,做下这等勾当。臣平日忙于协助陛下处理内廷事务,又要督查东厂各司,竟被这逆奴蒙骗至今。如今真相大白,臣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以谢天下!”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赤诚”:“陛下,臣愿自请罚俸三年,削去部分职权,只求陛下允许臣亲自督办此案,彻查孙德海余党,将其连根拔起,以儆效尤!孙德海犯下如此重罪,绝不能轻饶,当凌迟处死,其家产抄没,族人流放,方能彰显朝廷法度的威严!”
曹吉祥的姿态放得极低,不仅主动请罚,还主动要求严惩孙德海及其余党,彻底切断了与孙德海的牵连,甚至不惜用最严厉的刑罚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嘉靖帝看着他,心中自有盘算。曹吉祥执掌东厂多年,势力盘根错节,虽偶有越界之举,但东厂确实是他制衡外朝文官集团的重要力量。如今孙德海已倒,若再严惩曹吉祥,东厂群龙无首,外朝文官集团势力必将膨胀,朝堂平衡恐被打破。
再者,曹吉祥主动请罪,态度恭顺,已然给足了他台阶。若是得理不饶人,反而显得他气量狭小。
“罢了。”嘉靖帝缓缓开口,“朕念你平日还算勤勉,此次便信你一回。”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俸三年,削去东厂部分督查之权,仍留你掌印太监之职。孙德海一案,着你协同三法司彻查,务必将其党羽一网打尽,不得有任何遗漏!若再出纰漏,朕绝不轻饶!”
“谢陛下宽宏大量!臣定当肝脑涂地,不负陛下所托!”曹吉祥大喜过望,连忙叩首谢恩,额头再次撞得金砖作响,心中悬着的巨石终于落地。
一场看似凶险的危机,被他以“舍卒保车”的狠辣手段化解。走出乾清殿时,曹吉祥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但脸上却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只是眼底的寒意更甚。孙德海,你既然敢背叛我,敢留下把柄拖累我,便休怪我心狠手辣!
旨意很快传遍京城。孙德海被剥夺一切官职,打入天牢死囚区,等待凌迟处死的判决。曹吉祥亲自督办此案,为了彻底撇清自己,也为了斩草除根,他对孙德海的党羽展开了雷霆般的清剿。
东厂番子如狼似虎地扑向孙德海在京城的府邸、商铺,以及他在江南的走私据点、庄园田产。一时间,京城内外风声鹤唳,凡是与孙德海有牵连之人,无论官职大小、身份高低,尽数被抓,严刑逼供之下,又牵扯出更多人。
孙德海经营多年的江南势力,根基深厚,盘根错节,涉及官员、商人、地方豪强等诸多势力。但在曹吉祥的铁腕清剿下,这些势力如同摧枯拉朽般被连根拔起。家产被抄没,族人被流放,党羽或被处死,或被充军,曾经叱咤风云的孙德海一党,顷刻间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天牢深处,死囚牢内阴暗潮湿,弥漫着腐臭与血腥的气息。孙德海身着囚服,头发散乱,脸上布满污垢与伤痕,早已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他蜷缩在墙角,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曹吉祥,你这个老狐狸……你竟然真的不管我了……我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吗……”
他想起自己当年凭借曹吉祥的提拔,一步步爬到秉笔太监的位置,手握实权,风光无限。为了曹吉祥,他在江南大肆敛财,走私违禁品,铲除异己,手上沾满了鲜血。可如今,一旦出事,曹吉祥却毫不犹豫地将他抛弃,甚至还要置他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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