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察使司的公堂肃穆森严,鸱吻高耸入云,檐下悬挂的“明察秋毫”匾额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堂前两侧站满了持棍衙役,皂衣如墨,沉默如铁,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威严。
王焕之身着囚服,却不见半分狼狈,反倒抬着下巴,神色倨傲。他身旁的几位考官也个个挺直了腰杆,先前被沈砚问询时的惶恐早已烟消云散。
“堂下王焕之,你可知罪?”主审官李大人端坐于公案之后,面色沉肃,目光却有意无意地避开王焕之的视线。
王焕之当即叩首,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刻意的委屈:“大人明鉴!下官冤枉啊!先前沈同知问询时,言语间多有威逼,属下几人迫于压力,才说了些违心之语,实乃屈打成招!”
“屈打成招?”李大人故作惊讶,目光扫过一旁记录的书吏,“沈同知竟如此行事?”
“千真万确!”一名矮胖的考官立刻附和,“沈大人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我等看管起来,日夜盘问,言语恫吓,我等不堪其扰,才被迫承认并无实据之事!”
其余考官纷纷点头,口径一致地将之前的供述全部推翻,反倒将矛头指向沈砚,声称其“为求政绩,妄加揣测,诬陷忠良”。
堂外传来一阵骚动,先前指证遭人威胁的寒门学子陈生的母亲,被衙役带到堂前。她面色苍白,眼神躲闪,与之前在破庙中哭诉时判若两人。
“老妇人,你之前所言,称有人威胁你儿名额被顶替,可有此事?”李大人问道。
老妇人浑身一颤,连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大人,没有!没有这回事!先前是老身一时糊涂,听信了旁人的闲言碎语,又因思念失踪的儿子,才说了那些胡话,纯属误会!求大人恕罪!”
“误会?”李大人抚了抚胡须,语气带着一丝了然,“如此说来,并无他人威胁于你,也无人顶替你儿名额?”
“正是!正是!”老妇人不敢抬头,声音细若蚊蚋,“都是老身的错,不该乱说话,惊扰了大人,还望大人不要追究。”
这一幕,早已在沈砚的预料之中。案件移交按察使司,王守诚必然会动用手段,要么威逼利诱证人改口,要么让涉案者翻供,企图将这桩舞弊案彻底抹平。
此刻的沈砚,正站在按察使司衙门外的廊下,身着藏青色官袍,身姿挺拔如松。
林墨站在他身旁,低声道:“大人,李大人这分明是在偏袒王焕之,再这么审下去,恐怕真要以‘证据不足’结案了。”
沈砚目光深邃地望着公堂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不急,好戏才刚刚开始。”他早已料到王守诚会有此一招,自然也做足了准备。
那笔来自京城的巨款,其最终经手人是张顺钱庄的一个老掌柜,此人深知其中利害,沈砚通过张顺晓以利害,又许以周全,终于让他在画押记录上签了字,这份记录,便是铁证之一。
而另一桩关键证据,则来自李崇道。那日林墨将李崇道带到州同知衙门,沈砚并未动刑,只是将笔迹比对的结果摆在他面前,又说起那些被顶替名额的寒门学子的遭遇。
李崇道本就良知未泯,当初替人代笔也是被王焕之以家人性命相要挟,如今见沈砚追查真相的决心,又怕事后被王焕之灭口,终于下定决心,暗中将王焕之亲信送来的“模仿样本”。
也就是那几位富家子弟平日的字迹范本,以及王焕之给的部分酬金,一并交给了沈砚,作为自保和指证的凭据。
公堂之上,李大人见证人翻供,涉案者矢口否认,便故作沉吟道:“既然众口一词,皆是误会,且无确凿证据证明科举舞弊,此案……”
“慢着!”
一声厉喝骤然响起,打断了李大人的话。沈砚迈着沉稳的步伐,从廊下走入公堂,目光如炬,扫过堂内众人。
“沈大人?”李大人面色一沉,语气带着不悦,“此案已移交按察使司审理,沈大人不在自己衙门办公,擅闯公堂,意欲何为?”
沈砚抬手拱手,神色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李大人,此案关乎朝廷抡才大典的公正,关乎万千寒门学子的前程,非同小可。
下官手中握有绝密证据,足以证明科举舞弊属实,若不呈上,恐有负朝廷所托,有负天下学子!”
“哦?”李大人眼神闪烁,“沈大人有何证据?不妨呈上来一看。但若是无凭无据,扰乱公堂,休怪本大人按律处置!”
沈砚冷笑一声,转头对林墨道:“呈上来。”
林墨快步上前,将两份卷宗递到公案之上。第一份是资金流转的详细记录,上面不仅有京城汇款的源头、空壳商号的周转痕迹,还有最终经手人老掌柜的画押和证词。
第二份则是李崇道提供的“模仿样本”和酬金清单,样本上的字迹与那几位富家子弟的试卷笔迹对比,一目了然。
“李大人请看!”沈砚指着卷宗,声音洪亮,“这份资金记录清晰显示,秋闱前夕,有十万两巨款从京城流入王焕之等人账户,这笔钱,便是他们买通考官、操纵科举的赃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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