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默,三十一岁,市立图书馆的夜班管理员。这工作我干了五年,喜欢深夜图书馆的静谧——只有书页的低语、钟表的滴答,以及我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直到三个月前,我开始在闭馆后听到另一个脚步声。
不是读者的,也不是同事的。是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规律、沉稳,总是在午夜十二点整响起,从地下一层的古籍区开始,沿着螺旋楼梯一级一级向上。
今晚,那脚步声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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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我完成最后一轮巡视。这座百年历史的图书馆共四层,加上地下一层古籍档案馆,总面积八千平方米。夜晚只有我一人值班,监控室在二楼,理论上可以看到所有公共区域。
但有些地方,摄像头拍不到。
比如螺旋楼梯的背面,比如书架之间的阴影,比如那些据说在建馆时就存在的、从未对外开放过的储藏间。
我回到值班室,泡了杯速溶咖啡,打开监控屏幕。十六个画面显示着图书馆各个角落:一楼大厅的借阅区空无一人,二楼的期刊区桌椅整齐,三楼的电子阅览室电脑全部黑屏,四楼的特藏室门锁紧闭。
地下一层的画面最暗,只有应急灯的绿光勉强照亮走廊。古籍区的书架像墓碑一样排列整齐,空气中仿佛永远飘浮着旧纸张和霉菌的气味。
十二点整。
脚步声准时响起。
咚、咚、咚...
从地下一层开始,沿着螺旋楼梯向上。我调出楼梯间的监控,画面中空无一人,但声音清晰地从扬声器传来——沉重的皮鞋声,每一步都踩在台阶的正中央,不紧不慢。
我握紧咖啡杯,指节发白。这已经是第三十七个夜晚。
第一次听到这声音时,我以为是有人误锁在馆内。我拿着手电筒一层层检查,甚至查看了每个厕所隔间,一无所获。第二天我调取监控,画面里只有空荡的楼梯,但音频记录里确实有脚步声。
馆长认为是管道热胀冷缩的声音,或者老鼠。但老鼠不会穿皮鞋,管道不会只在午夜十二点响。
脚步声到达二楼,停了。
通常它会继续向上到四楼,然后在某个地方消失。但今晚不同。
它停在了二楼,就在值班室外面的走廊。
我屏住呼吸,盯着门下方的缝隙。走廊的灯光从缝隙透进来,没有被任何影子遮挡。
咚、咚、咚...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在走廊里,向着值班室的方向。
越来越近。
我站起来,慢慢走到门边,从猫眼向外看。
走廊空荡荡,顶灯明亮,能看清每一块地砖的纹路。没有人。
但脚步声就在门外。
咚。
最后一步,停在门前。
我后退,背抵着文件柜。心跳如擂鼓,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门外传来轻微的刮擦声,像是指甲划过木门。一下,两下,三下。
然后,一张纸从门缝下塞了进来。
浅黄色的旧纸,边缘破损,对折着。
我盯着那张纸,一动不敢动。门外再无声响。大约过了一分钟,我鼓起勇气走过去,捡起纸张。
打开,上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字,墨水已经褪成褐色:
“我在回廊等你。——沈”
字迹工整有力,是几十年前流行的馆阁体。
沈?图书馆员工名册里没有姓沈的。至少现在没有。
我打开门,走廊空无一人。走到窗边往下看,图书馆外的街道寂静无人,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
回到值班室,我盯着那张纸,突然想起图书馆的传说。
老馆长退休前说过,这座图书馆在建馆初期死过一个管理员,姓沈,淹死在图书馆的地下蓄水池里。事故报告说是失足,但有人说他是自己跳下去的,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什么是不该看的东西?老馆长没说,只是警告我们夜班时不要去地下一层的某些区域,尤其是古籍区最深处那些标着“非请勿入”的房间。
我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十七分。离天亮还有六个小时。
我决定做一件可能很蠢的事:去地下一层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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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一层的灯光比楼上暗得多,为了古籍保存,温度和湿度都严格控制。我拿着强光手电,沿着主走廊向深处走去。
两边是高大的木质书架,上面摆满了线装书、手稿和地图。空气中有股特殊的味道——旧纸、樟脑、以及若有若无的...水汽。
越往里走,水汽越重。古籍区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铁门,上面挂着一把老式铜锁。门边的牌子上写着“设备间 闲人免入”。
但我知道这不是设备间。设备间在一楼。这是别的东西。
我试了试锁,牢固。正准备离开时,注意到门框边缘的墙壁上,有一块颜色略浅的方形痕迹,像是曾经挂过牌子又被取下。
我用手电仔细照,隐约能看到残留的字迹。凑近辨认,是三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