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同最温柔的金色薄纱,穿透林荫街三号那扇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玻璃窗,悄无声息地洒落在客厅的地板上。对于安妮莉而言,并不存在“醒来”这个概念。她的意识如同涓涓的溪流,永恒地流淌在这座承载了她所有记忆的洋房之中。但当第一缕阳光触碰到窗沿时,她那半透明的身影还是习惯性地从二楼的阴影中凝聚,如同睡眼惺忪的孩子,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重新变得“鲜活”起来的世界。她有着一头柔顺的、如同春日嫩叶般的淡绿色长发,此刻正有些慵懒地披散在虚幻的肩头,衬着那张总是带着一丝怯懦的清秀脸蛋。
曾几何时,这座房子对她而言,是永恒的避风港,也是永恒的牢笼。寂静是唯一的旋律,灰尘是唯一的访客。她害怕活人的气息,害怕那些喧嚣会打破她死后的宁静。她用尽自己微薄的力量,制造出各种声响,试图将那些闯入者吓跑,守护自己那片小小的的领地。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这座房子,依旧是她的家,却不再只是她一个“人”的家。那些吵闹的、充满活力的、甚至有些……嗯,奇怪的“室友”,像一股无法抗拒的暖流,蛮横地冲散了这里积攒了数十年的阴冷与孤寂。
清晨的第一缕喧嚣,总是来自那个银发的小个子女孩——奈菈大人的房间。安妮莉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意识“渗透”过厚重的木门(她还不太习惯直接穿墙而过,那感觉有点……没礼貌?),“看”到奈菈大人正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睡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怀里紧紧抱着那颗巨大的、散发着诱人光泽的蓝色宝石,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唔……蛋糕……亮晶晶……都是本尊的……”
安妮莉忍不住露出一丝极淡的微笑。虽然这位奈菈大人脾气暴躁,总是命令她做这做那,还给她起了“胆小鬼幽灵”这种难听的外号,但她身上那股纯粹的、对喜欢事物的热烈渴望,却像阳光一样耀眼,让安妮莉感到莫名的……安心?
隔壁房间,那个名叫帕秋的青年也醒了。安妮莉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温和的、甚至有些笨拙的气息。他似乎是这个奇怪小队的队长?但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那些故事书里描绘的、威风凛凛的冒险者。他此刻正轻手轻脚地穿上衣服,似乎想在奈菈大人醒来之前溜下楼。他蹑手蹑脚的样子,让安妮莉觉得有些好笑。
而走廊尽头的那间房,属于那个总是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的精灵姐姐——莉莎小姐。安妮莉有些“害怕”靠近她。莉莎小姐身上那股清冷的气息,以及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蓝色眼眸,让安妮莉本能地感到敬畏。此刻,她正盘膝坐在窗边的地毯上,闭目冥想。阳光洒在她柔顺的蓝色长发上,如同流动的星河。她就像一尊完美的冰雕,美丽,却也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安妮莉能感觉到,在那冰冷的外表下,似乎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就像那天晚上,她用那种奇怪的“学术”语气,试图和自己沟通一样。
安妮莉像一缕轻烟,悄无声息地飘到楼下。她开始了自己的“工作”——虽然奈菈大人说她是“女仆”,但安妮莉更愿意将其视为对这个“家”的守护。她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引导着空气中的尘埃,将它们轻轻地送出窗外;她抚平沙发上昨夜留下的褶皱;她甚至尝试着用意念“擦拭”了一下茶几,让那光滑的木质表面重新焕发出光泽。做这些事情让她感到平静。
帕秋先生偷偷摸摸地下了楼,看到一尘不染的客厅,对着空气小声说了句“谢谢你,安妮莉”,然后一头钻进了厨房。很快,里面就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响,以及……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安妮莉有些无奈地“飘”过去,看到帕秋先生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拯救一片粘在平底锅上的、已经变成黑色的煎蛋。他那副笨拙却又努力的样子,让安妮莉再次露出了微笑。这个家里的饭菜味道,似乎总是在“惊喜”与“惊吓”之间反复横跳。
就在这时,安妮莉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那是一种极其微弱的、带着甜腻香气的魔力波动,如同粉色的薄雾,悄无声息地从屋外渗透了进来。这股波动很隐蔽,如果不是安妮莉作为地缚灵,对这座房子每一寸空间的变化都异常敏感,恐怕根本无法察觉。
这股气息……有点熟悉。安妮莉歪了歪她那半透明的、如同春水般的淡绿色长发下的小脑袋,努力回想。啊,想起来了,是那个非常漂亮的粉色头发大姐姐!她当时散发出的气息,就和这个很像!
安妮莉好奇地顺着那股气息的来源“看”去。只见在厨房窗外的庭院树荫下,一只巴掌大小的、由纯粹粉色魔力构成的、栩栩如生的蝴蝶,正轻盈地扇动着翅膀,停在一朵晨露未干的玫瑰花瓣上。而它的“视线”,却穿透了玻璃窗,一动不动地、饶有兴致地“盯”着正在和焦黑煎蛋搏斗的帕秋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