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为嫡女沈清韵筹备及笄礼的风光，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京城权力深潭。
水面波澜壮阔，光影璀璨，却也让潜藏湖底的暗流与漩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与压迫。
它们扭曲翻滚，积蓄着阴暗的力量，意图将这表面的辉煌搅乱撕碎。
与国公府内喜庆忙碌、灯火通明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位于京城西侧、殿宇森森的睿亲王府。
府邸深处，那间名为“韬光斋”的书房，此刻门窗紧闭，墨绿绒布窗帘严实遮挡，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与声响。
室内仅靠几盏粗壮牛油蜡烛照明，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书案周围的黑暗，却将更多地方投入浓重的阴影。
墙壁上，物体的影子被拉长扭曲，随着火苗跳动，宛如蛰伏的鬼魅。
睿亲王萧景琰背门而立，站在永远紧闭的雕花木窗前。
他身着玄色亲王常服，袍上暗绣的蟒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却异常苍白，眉宇间凝结着一股化不开的阴鸷与冷厉。
他最信任的幕僚贾先生悄无声息地走进书房，脚步轻捷，行至其身后三步远处，垂手躬身，将一份卷成细筒的密报恭敬呈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沙哑：
“王爷，镇国公府为沈清韵筹备及笄礼的规格，远超寻常公侯之家，某些细节隐隐比拟宗室郡主。
皇后娘娘在宫中已有明确暗示表示关注；陛下虽未明言，但御前的人透露，陛下曾随口问及。
东宫那边动作频频，透露太子极有可能在及笄礼后，正式请旨赐婚。”
萧景琰没有回头，周身寒意骤增，室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他沉默片刻，才极其缓慢地转身，冰冷的目光扫过密报，声音带着刺骨的讥讽：
“看来，本王这位皇兄，是急不可耐要借这场及笄礼，宣告他对沈家这门助力志在必得了。真是好算计。”
“王爷明鉴，”贾先生头垂得更低，“及笄礼一旦圆满礼成，沈清韵声望将达到顶峰。
若陛下届时赐婚，便是名正言顺，木已成舟。
我们再想阻拦，不仅难如登天，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萧景琰踱步到紫檀木书案前，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带着焦躁的节奏，敲击着冰凉的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他阴鸷的目光死死盯着跳动的烛火：“先生上次提及，欲行那步暗棋，借力打力，从内部瓦解。如今时机迫近，可有进展？”
贾先生精神一振，上前一小步，声音压成气音：
“回王爷，已有重大眉目！我们的人通过隐秘渠道，成功接触到了镇国公府庶女沈清月的心腹乳母——李嬷嬷。
此嬷嬷伺候沈清月二十年，形影不离，视如己出。
她对主母林氏和嫡小姐沈清韵长期压制她们母女，致使她们形同囚禁、度日如年，早已积怨深重，怨毒之心如即将喷发的火山。
通过她，稍加撩拨引诱，给予希望，便可轻易点燃沈清月心中积郁的嫉恨之火。
此女心性偏狭，长期压抑更显扭曲，正是一把可供利用的、锋利且指向明确的匕首。”
萧景琰眉头微蹙，谨慎多疑：“确保万无一失！那嬷嬷底细可清？会不会是沈巍或林氏设下的圈套？”
“王爷放心！此事由属下亲自部署，环节反复推敲，接触过程小心迂回，经手数人且互不知上线，仅以重利诱惑，未暴露任何王府痕迹。
李嬷嬷只以为是与镇国公府有旧怨或看不惯其势大的人家，想挑唆庶女闹事，让国公府出丑。
据眼线观察，沈清月近日言行愈发阴郁偏激，怨毒之心如炽热岩浆，只需一根引信便可引爆。此计可行！”
萧景琰指尖的敲击声停顿片刻，眼中闪过狠厉与决绝：
“告诉她，若能成事，搅黄及笄礼或令沈清韵身败名裂，本王许她们后半生锦衣玉食，甚至可换身份远离京城。
但若办事不力或走漏风声……王府的手段，会比林氏狠辣百倍。”
“属下明白！定将王爷的意思恩威并施传达过去。”
贾先生躬身应道，随即露出请教之色，“只是，及笄礼当日，镇国公府必定守卫森严，难以直接动手。我们具体如何行事？”
萧景琰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笑意：“最高明的手段，未必是当众砸碎。
而是在其最光鲜瞩目、价值巅峰前，让它沾染上一点看似微不足道、却如附骨之疽般无法洗刷的污渍。
比如……在及笄礼前的关键时日，让某些关于这位‘京城第一才女’的、极其不堪的流言，如同瘟疫般，在传播力强的特定圈子里悄然流传。
内容嘛，无非是最能摧毁待嫁贵女前途的、关乎名节清誉的捕风捉影之事，越是不堪入耳越好。
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让这些恶毒言语，钻入宫里某些主子、宗室长辈、甚至……
父皇的耳朵里，让他们心中对沈清韵的完美形象生出一丝疑虑。
对于太子选妃此等大事，一丝疑云，有时便足以颠覆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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