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午后的阳光,无力地照进镇国公府西北角那处名为“静心苑”的偏僻小院。
与府中因筹备及笄礼而洋溢的喜庆忙碌相比,这里死寂、阴冷,如同被遗忘的角落。
院中几株老树抽出的嫩芽也显得蔫蔫的,糊窗的桑皮纸泛黄破损,无人理会。
唯一打破寂静的,只有从主院方向隐约传来的喧闹声,这声音像钝刀子,反复切割着院内人的心。
沈清月已瘦脱了形,尖削的脸庞上只剩一双空洞无神的大眼。
她终日将自己关在阴暗房内,窗帘紧掩,仿佛见不得光。
身穿洗得发白的旧衣,头发胡乱挽着,插着素银簪。
送来的饭菜常原封不动撤下,她只是呆坐或躺在床榻,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某处。
外界关于及笄礼的任何消息,都像毒刺扎心。蚀骨的嫉妒与绝望,日夜煎熬着她。
王氏看着女儿模样,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
她自己也失了往日的不甘,只剩更深的绝望,只能说着苍白无力的安慰:
“月儿,吃一口吧……别想了,咱们过自己的日子……就当看不见……”这些话如同石沉深潭,更添凄凉。
这日午后,天色阴沉,乌云聚集。沈清月依旧如泥塑般靠在窗边旧榻上,望着被高墙切割的灰蒙天空。
她的乳母周嬷嬷从外采买回来,脸色异样,眼神闪烁。
她先小心观察沈清月,见她仍是半死不活,叹了口气,挥手屏退仅有的小丫鬟,关紧房门,还侧耳听了听外面动静,这才步履沉重地走到榻前。
“二小姐……”周嬷嬷声音沙哑,欲言又止,脸上满是纠结与愤懑。
沈清月眼皮未抬,有气无力地问:“嬷嬷,何事?是外面……又有她的‘好消息’了?”语气麻木苦涩。
“不是好消息!是坏消息!老奴听了都替您气得肝疼!”
周嬷嬷像被点燃,声音拔高又急压下去,凑近沈清月耳边,呼吸急促,
“老奴今日去西市绸缎庄,听见几个像别府仆妇的婆子嚼舌根!她们说的话,丧良心啊!”
沈清月睫毛微颤,仍无兴致:“关于她?还能有什么,无非是夸成仙女下凡,才德无双。”
酸意几乎凝成实质。
“不是夸!是诋毁!是往死里糟践人!”周嬷嬷拍着大腿,痛心疾首状,眼神却偷瞄沈清月反应。
“她们说,大小姐那‘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来得不正!是使了见不得人的手段!”
沈清月心猛地一紧,终于抬头,眼中有了焦距:“什么手段?”
周嬷嬷见引起注意,更卖力表演,声音压低,带着煽动性的诡秘:
“她们说得有鼻子有眼!说文心雅集上,大小姐能压过赵小姐,非靠真才实学!
是花大钱买通了大学士夫人身边的嬷嬷或出题人,提前知道了要品评的画,早请人做好文章背熟,这才侃侃而谈,出尽风头!还有更过分的!”
她顿了顿,似难以启齿,“她们还说……大小姐与东宫太子殿下私下书信往来本就于礼不合,信里内容……恐有违闺训!
说什么讨论诗词朝政,谁知私下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说不定……早有私情!”
这些话半真半假,恶毒至极。
质疑才名是撼动沈清韵立身之本;污蔑书信内容不检,更是直击其名节,对待嫁贵女堪称毁灭性打击。
沈清月猛地抬头,死寂的眼中迸出饿狼般骇人的光,苍白脸上泛起病态红晕。
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她一把抓住周嬷嬷手腕,指甲几乎掐进皮肉:“你说什么?当真?从哪听来的?哪些人在说?看清楚了?”
周嬷嬷手腕吃痛,不敢挣脱,眼神闪烁,支吾道:
“就……西市那边,人来人往,那几个婆子说完散了,老奴没看清哪家的……但她们说得有鼻有眼,神色鬼祟,不像空穴来风!
老奴当时气得发抖,想撕了她们的嘴!二小姐在此受苦,她们倒用下作手段博名声!”
她巧妙将“愤慨”与对沈清月的同情捆绑,掩盖消息来源模糊。
沈清月死死盯着周嬷嬷,似要穿透其心底。
宅门十几年,她本能怀疑流言来源和真实性。
为何突然在市井流传?为何此刻传入她耳?然而,长期压抑、刻骨嫉妒、对沈清韵的疯狂怨恨,已彻底扭曲其心智判断。
她太需要这样的“证据”!
太需相信沈清韵的一切都是假的、偷来的、骗来的!
这扭曲信念如毒草疯长,压倒了仅存理智。
“嬷嬷……”沈清月声音因激动和扭曲的兴奋而颤抖,手更用力,
“这些话……这些大实话……能否让更多人知道?能否让满京城都知道她的真面目?”
周嬷嬷恰到好处地惊慌:“二小姐,使不得!无凭无据,若我们自己去传,追查起来岂非引火烧身?老爷夫人知道,咱们就真完了!”
“怕什么!”沈清月尖声打断,嘶哑刺耳,病态红晕更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