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茯苓那声淡淡的“无事”刚落,林婉儿正准备再“关切”几句,却见白茯苓已抬起那双清凌凌的眼眸,唇角勾起一丝极淡、近乎无辜的弧度,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今日天气:
“不过就是昨日和清辞师兄联手,斩杀了一头元婴期的裂地犀牛妖兽而已。”她说着,指尖似不经意地虚抚了一下自己颊边的伤痕,目光转向身旁的沈清辞,眼中漾开一层柔光,声音也放软了些许,“清辞师兄心疼我受伤,将他亲自炼制的‘九转雪肌丹’都给了我用呢。”
她顿了顿,眼波流转,瞥了一眼脸色微变的林婉儿,继续用那种仿佛分享小秘密般的语气,轻声细语道:
“还亲自照料了我一整晚哦。”她微微歪头,发髻边的珠花轻颤,“抱着我,用自己凉凉的身子给我降温呢……我烧得糊涂,昨晚上连药都喝不进了,清辞哥哥他就……”
她恰到好处地停住,脸颊适时地飞起两抹极淡的红晕(一半是气的,一半是演的),眼神带着几分羞涩躲闪,咬了咬下唇,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近处几人能听见,却又确保林婉儿听得清清楚楚:
“嗯……这个就不能和你细说了~”她抬起眼,飞快地瞟了沈清辞一眼,那眼神欲说还休,满是甜蜜的嗔怪,随即又垂下眼帘,用更低、更柔、带着回味般的语气喃喃自语,“……清辞哥哥的嘴……真软呢……”
“想必这伤,很快就会好的,是吧,清辞哥哥?”她抬眼,看向沈清辞,眼中满是依赖和信任。
最后,她仿佛才想起什么似的,转向沈清辞,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补上致命一刀:
“清辞哥哥~等等吃饭,你喂我,可好?我手没力气呢。”
山洞内,一片死寂。
只有沈星河锅里沸腾的汤汁,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愈发衬得这寂静诡异。
天衍宗的小师妹林婉儿,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假意关切,到惊愕,再到难以置信,最后彻底僵住,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又转为铁青,最终一片煞白。她瞪着白茯苓,嘴唇哆嗦着,眼眶瞬间就红了,里面蓄满了震惊、嫉妒、难堪和汹涌的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决堤。她死死攥着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而青云宗这边……
苏见夏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把脸埋进陆时衍的肩膀后面,肩膀剧烈耸动,发出压抑的、濒临崩溃的“吭哧”声,显然憋笑憋得极其痛苦。
沈星河拿着汤勺的手僵在半空,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看着自家小师妹那“茶香四溢”、“娇柔做作”却杀伤力惊人的表演,又看看天衍宗小师妹那副快要裂开的表情,差点没把手里的勺子扔出去。他只能拼命低头,假装研究锅里的食材,肩膀也在可疑地抖动。
苏清欢以袖掩唇,轻咳一声,转过头去,但眼角眉梢也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路无涯血瞳眯起,先是愕然,随即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抹混合着玩味、欣赏和“学到了”的复杂笑容,他抱臂靠在石壁上,看好戏似的目光在白茯苓和沈清辞之间来回扫视。
陆时衍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冰山脸,只是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无奈,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而被这突如其来、火力全开的“茶言茶语”和撒娇直接砸懵的沈清辞……
他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大,整个人如同被一道九天玄雷劈中,僵在原地。耳根在听到“抱着降温”时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泛红,待到“嘴真软”三个字出来,那红晕“轰”地一下,直接蔓延到了脖颈,连苍白的脸颊都染上了薄绯。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白茯苓。
如此……狡黠,如此……具有攻击性,如此……生动,又如此……让他心跳失控。
他看着她那双盛着狡黠笑意和刻意伪装的依赖的眼睛,听着她口中那些半真半假、暧昧至极的话语,大脑有瞬间的空白。但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羞耻、隐秘狂喜和下意识配合的冲动,淹没了他。
在所有人(尤其是快要哭出来的林婉儿)的注视下,沈清辞冰蓝色的眼眸深深看了白茯苓一眼,那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最终,他喉结微微滚动,用那依旧清冷、却莫名带上一丝沙哑和纵容的嗓音,低低地应了一个字:
“……好。”
一个字,石破天惊。
坐实了所有暧昧!
林婉儿眼中的泪,终于“唰”地掉了下来,她再也待不下去,猛地一跺脚,捂着脸转身冲出了山洞。赵明轩等人尴尬无比,匆匆告罪一声,也连忙追了出去。
山洞内,短暂的寂静后。
“噗——哈哈哈哈!”苏见夏第一个爆笑出声,笑得直拍大腿,“哎哟我的妈呀!茯苓!绝了!你真是我亲姐!茶香四溢啊!哈哈哈哈!”
沈星河也忍不住了,跟着嘿嘿傻笑起来。
白茯苓脸上那娇羞依赖的表情瞬间收起,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甚至还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她瞥了一眼还在石化状态、耳根通红的沈清辞,轻哼一声,走到篝火旁坐下,仿佛刚才那番惊天动地的表演与她无关。
沈清辞站在原地,感受着脸上未褪的热度和心脏不规律的狂跳,看着白茯苓淡然的侧影,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彻底融化,又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坚定地生长起来。
他默默走到她身边,坐下。
路无涯吹了声口哨,血瞳中的兴味更浓。
这一局,白茯苓完胜。
只是这胜利的“代价”嘛……恐怕某人需要很久才能消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