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的行程,意外地平静。并未遇到成群结队的妖兽,只有些不成气候的低阶精怪远远避开,仿佛这支队伍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白茯苓乐得清闲,她伤势未愈,正需要时间休养。于是,她将注意力放在了沿途的灵植上,专挑那些对疗伤、固本有奇效的草药采摘,动作熟稔利落,不多时便收获颇丰。
苏见夏则对打打杀杀兴趣缺缺,她跟在一旁,专门挑那些长得玲珑可爱、色泽鲜艳的野花采摘,不一会儿就捧了满怀,五颜六色,煞是好看,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心情颇为愉悦。
路无涯见状,血瞳微转,似乎觉得有趣。他也学着苏见夏的样子,身形在林中几个起落,回来时手里也多了几捧花——只不过,他摘的全是那些色泽最浓烈、形态最张扬、甚至带着尖刺的品种,红得像火,紫得近黑,与苏见夏怀里那些娇嫩的小花形成鲜明对比。
他走到白茯苓面前,将那一大捧极具侵略性美感的花束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怀里,顺手还抽出一朵最艳丽的、花瓣边缘带着金色纹路的赤焰兰,指尖灵巧地一转,便将它斜斜插在了白茯苓的发髻旁,与苏清欢给的那枚小巧珠花并排,形成一种奇异而夺目的搭配。
“喏,鲜花配美人。”他语气随意,血瞳中却带着一丝玩味的欣赏。
白茯苓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周围温度骤降!
一道冰寒刺骨的气息掠过,她怀里的花束,连同发髻旁那朵刚戴上的赤焰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白霜,然后“咔嚓”一声,脆弱地碎裂开来,花瓣化作冰粉簌簌落下,连她鬓角的几缕发丝都结上了冰晶。
是沈清辞出的手。他不知何时已走到近处,冰蓝色的眼眸冷冷地扫过路无涯,又落在白茯苓瞬间变得光秃秃、只剩珠花的发髻和空荡荡的怀抱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随手清理了碍眼的“杂物”。
“沈清辞!你有病啊!”白茯苓回过神来,看着一地的冰花碎屑,尤其是感觉到头顶因为骤冷骤热而冒出丝丝缕缕的白气(冰晶融化蒸发),气得脸颊发红(配合未愈的伤痕显得更红),直跺脚,“我的花!你赔我!”
她头顶确实在冒烟——冰晶被体温和怒气蒸发形成的水汽,在晨光下丝丝缕缕,配上她气鼓鼓的表情和脸上未愈的伤痕,画面……颇为诡异。
正在附近拾柴的沈星河闻声望来,恰好看到自家小师妹头顶“仙气飘飘”(白烟袅袅)的一幕,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哇!小师妹,你怎么……冒烟了?新练的功法吗?”
“噗——哈哈哈!”苏见夏第一个没忍住,看着白茯苓头顶冒烟、一脸憋屈又愤怒的样子,再想到那诡异的画面感,顿时笑得前仰后合,怀里的花都撒了一半,“哎哟我的肚子……不行了哈哈哈……茯苓你好像刚出锅的馒头……还带冒热气的!”
苏清欢也忍俊不禁,连忙上前帮白茯苓拍掉发间的冰渣,又用帕子擦了擦她湿漉漉的鬓角。
路无涯先是一愣,随即血瞳中也盈满了笑意,肩膀微微耸动,看着沈清辞那看似冷漠实则幼稚至极的举动,以及白茯苓气急败坏又头顶冒烟的模样,觉得这场面比摘一百朵花都有趣。他非但不恼自己的花被毁,反而慢悠悠地又转身,不多时,重新摘了几支同样艳丽却更为坚韧、似乎不那么怕冻的“烈焰荆棘”回来,这次没直接往白茯苓头上插,而是递到她手里,懒洋洋道:“喏,补偿你的。这几种,耐寒。”
白茯苓狠狠瞪了沈清辞一眼,接过路无涯新摘的花,胡乱插在装草药的背篓边缘,气呼呼地转身继续往前走,头顶的白烟好一会儿才完全消散。
沈清辞抿了抿唇,冰蓝色的眼眸看着她气鼓鼓的背影和背篓边那几支碍眼的红,手指无声收紧,却没再做什么。
这小小的插曲过后,队伍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但总算相安无事。傍晚时分,他们寻了一处更为隐蔽、内有活水小溪的山洞作为宿营点。
沈星河为了“将功折罪”,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准备晚餐,锅碗瓢盆叮当作响,诱人的香气再次开始弥漫。
然而,饭菜尚未做好,不速之客却先到了。
洞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和人语,竟是天衍宗那一行人,由赵明轩带队,也找到了这个山洞附近。他们看起来也有些疲惫,显然在秘境中同样经历了些波折。
双方照面,赵明轩有些尴尬,但还是上前客气地打招呼。而他的身后,那个粘沈清辞的小师妹林婉儿,目光在扫过青云宗众人时,第一时间就落在了白茯苓脸上。
当她清晰地看到白茯苓右脸颊上那几道尚未完全消退的、粉红色的醒目疤痕时,眼睛先是一愣,随即,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窃喜和快意。
哼,长得再好看又如何?还不是破了相?她心中暗想,看着那瑕疵,仿佛自己某种隐秘的嫉恨得到了慰藉。尤其是当她目光转向一旁沉默而立、依旧清冷如仙的沈清辞时,再对比白茯苓脸上的伤,那份莫名的优越感和期待感就更强烈了。
她甚至调整了一下表情,做出关切状,声音柔柔地开口:“白姐姐,你的脸……怎么受伤了?一定很痛吧?要不要我们用天衍宗的雪玉膏?对祛疤很有效的。” 语气听着是关心,但那目光时不时瞟向沈清辞,其中的意味,在场明眼人都能看懂。
山洞内的气氛,因这群不请自来的“客人”,尤其是林婉儿那几乎不加掩饰的神态和话语,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沈星河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香气四溢,却似乎也驱不散这骤然降临的、带着淡淡敌意与比较的空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