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十年(1884年)的北京,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焦灼。
这年是农历甲申年,中法战争正打得如火如荼。
清军在越南战场节节败退的消息,像一块巨石砸进本就暗流涌动的清廷中枢。
“太后,法军已经攻进了镇南关,速速定夺!”
谁也没想到,这场败仗最后竟成了慈禧太后手里的一把刀,砍向了以恭亲王奕欣为首的军机处——
这就是后来被称作“甲申易枢”的权力洗牌,一场不动声色,却震彻朝野的“宫廷政变”悄然展开。
【慈禧借题发挥】
恭亲王奕欣主持军机处多年,虽说搞洋务、办外交有两把刷子,但跟慈禧的关系早就一言难尽。
最初慈禧看中他的能力,如今嫌他碍事。奕欣则嫌慈禧手伸的太长,两人明里暗里较劲多年。
中法战争的北宁战败,正好给了慈禧发作的理由。
1884年4月8日,慈禧阴沉着脸召集御前会议,当着光绪帝的面,甩出一道措辞严厉的懿旨:
“恭亲王奕欣,始尚小心匡弼,继则委靡因循,
近年爵禄日崇,因循日甚……着革去一切差使,不准干预公事。”
乖乖!慈禧一口气,把奕欣和他手下的宝鋆、李鸿藻等军机大臣全给撸了。
理由?
“办事不力”
“贻误战机”。
奕欣跪在小皇帝面前,一句话也不敢说。
让冯子材回撤的是慈禧下的命令,与法国人签订的合约是李鸿章。
如今败了,国人舆论沸腾,板子却打在我的屁股上,还有天理吗?
奕欣委屈的要死!
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哪是追责,分明是借题发挥——
奕欣这帮人跟慈禧政见不合,早就成了她揽权的绊脚石,这下,总算找到由头将他一脚踢开。
【削弱奕欣权力的过程】
辛酉政变后,慈禧羽翼未丰、经验不足,需要借助奕欣处理政务,
以稳定朝局,巩固自身地位,两人迎来了一段相对协调的时期。
奕欣凭借其能力与威望,被封为议政王,在军机处领班,权倾一时。
然而,权力的诱惑是巨大的,慈禧的野心不断膨胀,与奕欣之间的矛盾逐渐加大。
同治四年(1865年),在慈禧幕后支持下,蔡寿祺等人联名上疏弹劾奕欣,指责他揽权、徇私等罪状。
慈禧毫不客气,下旨免去了奕欣的议政王头衔和其他一切差事,只保留了恭亲王的爵位 。
这一事件是慈禧对奕欣权力的首次重大打击。
后来在满清宗室劝说下,慈禧最终同意恭亲王复职,
但议政王头衔再未恢复,奕欣权力顿减,地位下降。
光绪七年(1881年),慈安太后突然暴卒。
此前,慈安太后在一定程度上对慈禧起到了制衡作用,
如今慈禧失去了唯一能与自己平起平坐的人物,
随着光绪帝继位,醇亲王奕譞地位逐渐提升,作为光绪帝的生父,
奕譞与慈禧关系更为紧密,这使得慈禧在与奕欣的权力相争中逐渐占据上风。
光绪九年(1883年),中法战争爆发,这成为了慈禧彻底扳倒奕欣的绝佳契机。
【一群听话的人】
赶走了奕欣,慈禧得换上自己信得过的人。新的军机处班子堪称“量身定做”:
领头的是礼亲王世铎,这人没啥野心,最大的优点就是“乖,听话”,凡事都先看慈禧脸色。
实际操盘的是光绪帝的亲爹醇亲王奕譞,别看他平时低调,却是慈禧的“自己人”。
当年正是这个慈禧的妹夫,主动把儿子送进宫当皇帝,换来了慈禧的绝对信任。
还有庆亲王奕匡,这个王爷是慈禧刚入宫时的写家书先生。
奕匡的毛笔字写的特棒,慈禧总是让他给家里写信,如今慈禧算是报恩,把他拉进了权力中枢。
这帮人能力未必多强,但胜在对慈禧忠心耿耿,绝不敢像奕欣那样跟她叫板。
新班子上台后,第一件事就是表忠心:以后朝廷大事,不管大小,都得先请示慈禧,她点头了才算数。
这下,慈禧彻底把中枢权力攥在了自己手里,再也无人能制衡慈禧,晚清“太后专政”进入了新阶段。
这场“易枢”看着是因战事而起,实则是慈禧谋划多年的权力布局。
奕欣当年帮她发动“辛酉政变”夺了权,可翅膀硬了之后就想搞“制衡”,时不时跟慈禧唱反调。
慈禧早就想换血,只是缺个机会。
中法战争的败仗,正好成了“清君侧”的完美借口。
既清理了不听话的旧臣,又能对外摆出“整顿吏治、一心抗敌”的姿态,
还能把权力牢牢抓在手里——一石三鸟,这操作堪称晚清权力斗争的“教科书案例”。
只不过,这场政变虽然让慈禧如愿掌权,却也把一群缺乏远见“听话者”推上了高位。
后来甲午战争的惨败、清末改革的混乱,多少都能从这次“甲申易枢”里找到源头。
毕竟,对统治者来说,“听话”或许比“能干”更重要,但对一个国家来说,这往往是灾难的开始。
【康有为第一个上书】
光绪十四年(1888年)的北京,秋风卷着落叶掠过琉璃瓦,也卷来了一个广东举人的焦虑。
这人叫康有为,广东南海人,此时刚过而立之年——31岁,正攥着一叠写得密密麻麻的文稿,在紫禁城外围打转。
他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事:给光绪皇帝上书,逼着这个年轻的天子变法。
这时候的康有为,还不是后来呼风唤雨的“维新领袖”,只是个刚考完顺天乡试的举子。
按规矩,举人没有直接给皇帝递奏折的资格,想让奏折送进养心殿,得托关系找高官代转。
可他写的东西,字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痛骂朝廷守旧误国,说列强正磨刀霍霍要瓜分中国,
逼着皇帝必须立刻改制度、开言路、选贤能——这哪里是上书,简直是给沉睡的大清扔了个炸雷。
他先找到自己的老师、时任国子监祭酒的盛昱,把文稿递了上去。
盛昱看完直嘬牙花子:“这话说得太冲了,递上去怕是要掉脑袋!”婉拒了。
康有为不死心,又托人找了几位朝中大臣,结果不是被拒就是提醒他小心:
“年轻人,朝廷的事轮不到你一个举人操心。”
其实大臣们怕的不是康有为,是怕奏折里的内容。
当时中法战争刚结束没几年,朝廷上下还在“粉饰”太平,康有为却直接戳破“盛世”的假象,
说“强邻四逼于外,奸民蓄乱于内”,还敢提“变法”——这在守旧派眼里,跟谋反差不多。
31岁的康有为,站在寒风里看着紧闭的宫门,手里的《上清帝第一书》被攥得发皱。
他明明看见国家在往下滑,却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
最后,这封凝聚着他满腔热血的上书,硬是没能递到光绪手里,被死死卡在了中间环节。
但他没白折腾。这事儿在士大夫圈子里传开了,有人骂他“狂生”,也有人佩服他的胆量。
广东南海来的康有为,就这么凭着一封没送出去的奏折,在京城刷出了“存在感”。
谁也没想到,这个31岁四处碰壁的举子,十几年后会搅动整个晚清的风云。
而这次上书,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虽没掀起浪花,却已悄悄打破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