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问
质问
水底,有无数的泡的发白的死人手臂,向上擎着,都想要抓住向下沉的屈梓月。胸口憋闷地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屈梓月拼命地想游离那些手臂,可是却控制不了身体。
马斯特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聒噪,“屈梓月,你死了,你藏宝洞里的一切都会曝光,你师傅、你的同门师兄妹都要被抓到监狱,你的所有的财宝都要充公,用作建设许许多多的2号监狱,屈梓月,你给我醒醒!”
猛得睁开眼睛,一缕阳光投射在她的脸上,游尘在微光里轻轻地跳动。后背的疼痛让屈梓月意识到,她还活着,刚才的那些惊悚的画面是她做的梦。
静静地躺在地上,死过一次后,身体所有的感觉都变得十分的清晰,回想起山崖上的一幕,她的眉头又微微地皱起来。
“鬼丫头,你醒了?”一个老妪极为亲昵地称她鬼丫头,她认得她吗?眼前的老妪头上包着紫色纱巾,脸上施着厚厚的脂粉,戴着极为庸俗地金色圆形耳坠,大热的天,身上的衣物却鼓鼓囊囊十分的臃肿。
屈梓月头脑晕沉地接过那碗水,喝了一半,突然有一个身影就从脑海里跳出来,“噗!”一声,喝下的一口水尽数喷到了眼前的地上,屈梓月忍着身上的痛指着老妪,“黑影,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你这丫头问的奇怪,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你该最清楚才是!”黑影的声音依旧是女声,或许因为声音的原故,连肢体动作也渐渐女化,再穿上一身女装,活脱脱的一个妇人。
黑影语气虽然嗔怪,可是神情上写着担忧,“你这是不要命了,从那么高的崖上跳下来,要不是我一直跟在你的身后,今天你必死无疑!”
“死就死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反正活着也麻烦!”屈梓月把手中的碗放到黑影的手中,这才看到自己在一间石室,地上只铺着一块毯子。
身上的衣服半干,裹着身体十分的难受,一想到冀云和安达已经被斩首的事实,屈梓月干脆又重新躺倒在地上,“谁让你救我,我一点都不想回来!”
“你以为是我想救你,一则是你救我一命,全算报答,二则暮倾……”黑影盘腿坐到屈梓月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说到一半就被屈梓月凶了回来,“别给我提他,都是一群面善心黑的伪君子,为了皇位什么都做的出来,还说什么为天下,为百姓,我看全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黑影不说话,从地上拾起一面衔纹铜镜递到屈梓月的面前,“你先瞧瞧,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还是那个活蹦乱跳,精灵古怪地屈梓月吗?”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声音变成女声,连性格也变得唠叨了,真受不了!”屈梓月背朝着黑影,紧闭着双眼,并不愿意瞧镜子中的自己,即使不瞧,她也知道,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
“唉!”黑影放下手中的镜子,站起身望着她,“那你告诉我,你既不愿意跟随暮倾,那就该跟着秦宇年才对,你为什么跳崖?”
心里轰隆一声,脑海里某个地方突然像是打开了一扇窗,屈梓月愕然睁开眼睛,尽管没有回答黑影的话,可是她心底知道,那一刻的选择并非是冲动之举,而是因长期积累的情绪。
背后是黑影离开的脚步,直到他走远,屈梓月才缓缓坐起身,望望身边的镜子,她缓缓伸手端起来,瞧了一眼镜子里陌生的自己。
铜镜里的容颜憔悴,双眸中带着痛苦和恨意,长长的头发因浸了水没有梳理,已经凌乱作一团,如乱麻一般。
她伸起手摸摸自己的脸颊,脸骨瘦削,形如刀背,“你为什么离开了秦暮言,却又不愿意跟随秦宇年?”
许久,镜中的人并没有给她一个答案,只有眼中无尽的哀伤。
“好了,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些东西!”黑影从石屋外进来,带着阳光,屈梓月忙把镜子扔到地上,“我什么也不想吃,先走了!”
看到屈梓月站起来,黑影的脸色微微一沉,须臾又恼又无奈地说,“你背上的伤都化脓了,再不处理,心都要烂了!”
屈梓月微微侧头,瞧了瞧左肩上已经溃烂的伤口,“我自己会处理,没关系!”
那伤口离心脏确实很近,但因肩胛骨阻挡,伤口并不算深。走出石门,炙热的阳光灼人的眼睛,屈梓月伸起手掌挡着光线,心底在盘算这是自己第几次受伤,袖口里藏着的药到底够不够救她的命。
看来,人都是想活着,并不想死,尽管,这世间似乎并没有她所牵挂的人和事。
“你要去做什么?”黑影突然拦到她的面前,十分执着地说,“在你伤好之前,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
“你还是把你的心用在四爷身上比较合适!”屈梓月不理睬模样奇怪的黑影,拖着步子离开了石屋,背后传来黑影的叫声,“见了你的那个朋友,记得给我要变声药,一定要记得!”
屈梓月挥挥手算作回答,再见到马斯特,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石屋距离沙锦镇不过十里路远,可是屈梓月却生生走了两个时辰,待看到沙锦镇街上络绎地人群时,屈梓月无声地哽咽一声。
待她来到了银龙帮,还未近前已经听闻帮内的哭声,帮门上挂着白绫,不想也知道,他们是给冀云和安达办丧失。
思前想后,屈梓月从门头扯了烧纸,迈着艰难地步子进了灵堂。送灵的人寥寥无几,想必都被秦暮言强行遣散,两个白色的灵柩摆在堂中,安北跪在角落里,小小的身子让人看了倍觉凄凉。
听到有人进来,安北抬起头,瞧到是屈梓月,他突然就向她冲来。
“安北!”屈梓月半蹲下身子,想抱抱安北,不料安北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她,遂不及防下,她打了一个趔趄坐到地上。
“你还我娘亲,还我的爹爹,你说过要救他们的,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安北嘶声吼着,灵堂里回旋着他稚嫩而痛苦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重锤,一记一记敲在屈梓月的心上,她抱好安北,将他按在怀里,“安北,对不起,让我再看一眼你娘亲,看一眼你爹爹!”
安北的奶娘过来,给屈梓月一抹苍白无力地表情,“王妃,安北他……他不懂事,还请王妃不要责怪他!”
“不会!”屈梓月看到奶娘脸上的害怕和退让,心底更加地揪痛,她不过是一个假王妃罢了,可是怎么才能解释得清楚。
移步向棺木走去,棺盖开着,先入视线的是冀云的脚和她身上的火一般的红衫。那天初入桐关,她高声唱着的信天游还清晰可闻,可是如今,她已经命丧黄泉。
走至棺前,终看到冀云的脸,上面盖着一块红色的帕子,屈梓月伸手要揭,奶娘失声阻止,“王妃,不要!”
在屈梓月犹疑片刻之后,还是揭开了那张红帕,帕子下的情形让她恨的咬牙切齿。冀云的脸已经面目全非,头和身体是被粗粗的麻线缝到一起的,许多的皮肉外翻,十分的可怖。
再瞧安达的尸首,与冀云并没有二般,屈梓月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秦暮言,他怎么会这么残忍,死了还要让人尸首异处,难道,他曾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
身后的奶娘抱着安北“呜呜”地哭着,那声音的悲恸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斯人已去,可死的却是这样的不堪,还要让安北这么小的孩子来面对,皇子的心,难道就被狗吃了?
屈梓月不说话,转身大步朝着帮门走去,安北在身后哭喊,“干娘,你要去哪,连你也不管安北了!”
孩子的恨是那么的无力,他把她视作唯一的救命稻草,屈梓月心一酸,咬牙忍下泪水。“奶娘,你照顾好安北,我回来找你们的!”
她俯身亲吻安北的额头,摸摸他的头,忍住差一点就掉落的泪水,“乖,干娘出去给你找点好吃的,吃饱肚子,才能快快长大!”
奶娘不安地点了点头,把安北抱在怀里,看着屈梓月的身影消失在帮门。
大步流星的走在街上,不管衣衫褴褛,头发凌乱,也不管眼上的泪痕招惹众多非议的目光,屈梓月心底只有一个想法,“找秦暮言算账,她一定要找秦暮言问他,为什么要做的如此的绝情,他每天所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是假!”
走到一处卖马的地方,她解开缰绳,翻身上马骑着就走。身后的马贩瞧到马被人偷了,张着双臂站在路上大喊,“我的马,我的马,有人偷马了!”
屈梓月骑着没有备鞍的红马,揪着马鬃极速地驰骋在沙漠之中,马蹄后面,只扬起两股风尘。
看淡了生死,一切都不再害怕,她不怕再面对秦暮言,也不怕皇子间的纷争,从此之后,她要将一切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她要保护她喜欢的人,不会再听由马斯特指东指西,更不会再对任何人随意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