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后悔无期
转身后悔无期
桐关城楼上处处是火把,整个城楼上亮如白昼,巡逻护卫的身影投在墙垛上,影影绰绰似是千军万马。
屈梓月为了隐蔽,将马丢在五里之外的沙丘下,借着风尘的掩盖,她极快地行至城楼下,利用事先准备好的两把匕首,双臂交互爬上了城楼。
没等她喘一口气,就听得巡逻的护卫踏着整齐划一的步子向这边走来,她藏身在墙垛之下,用双手攀着墙壁躲过护卫。
“明日四皇子就要回京了,我们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这些日子巡逻,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快累死了!”一个护卫压着声音,与另一个巡逻的护卫交谈,抱怨这些日子太过紧张。
另一个护卫点头回应,“是啊,没想到这次剿匪这么顺利,我们也能消停几天了!”
屈梓月听到秦暮言要回璃京,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一旦离开,大漠孤烟,恐怕今生今世他们都只能是敌人。
她十分小心地躲开巡逻的护卫,直奔向秦暮言的房间。他房间没有点灯,这个时辰还不到休息的时候,看来他还没有回房间。屈梓月推了推窗户,发现窗子并没有关上,十分轻巧地跃进了房间内。
房间里的味道与往昔一样,过往的许多事情像潮水一般涌来,似要淹没她心中的怒火,她努力地摇了摇头,将手心里的匕首藏到了衣袖里。
今晚,她一定要问问秦暮言,为什么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就杀了冀云和安达。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在走到门前时,脚步明显地迟疑了一下。然后,门被推开了,门外的火光在房间里闪过,随即又恢复了原本的黑暗。
秦暮言就站在门前,用饱含着情感的声音轻语,“你回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既然知道,你还不喊护卫,你不怕我杀了你?”屈梓月坐在椅子前,这个场景是如此的熟悉,可是他们之间的角色却互换了。
门边的秦暮言淡淡一笑,移步走至桌前,俯视着暗中的屈梓月,“该问这话的是我,被通缉的人是你,给皇子下毒的人也是你,惹恼了南江国公主的人是你,敢戏弄沙漠豹的人还是你,这其中任何一条都可以治你死罪,况且,我还可以说出不下百条的罪名……屈梓月,你好大的胆子!”
这些都是事实,可是屈梓月今天回来,唯一想问的一句话就在嘴边,听完秦暮言的话,屈梓月只咬牙反问,“你说过,王者民之主也,民安则国安,民昌则国昌,可是你不问事实就杀了冀云和安达,你良心上不觉得自责?”
好半天秦暮言都没有作声,仿佛在思量屈梓月这些话的意思,又好像在等待屈梓月继续说下去。
“屈梓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说我不问事实真相,难道你就肯定自己一定看清了真相?你一意孤行,只能越走越远!”秦暮言哀叹一声,“我希望你能跟我回璃京,我会向父皇说明情况,求父皇赦免你!”
“不需要,而且我也根本不愿意再回璃京!”屈梓月凝眉,想想那些尔虞我诈,心都凉了,她不愿意见到秦宇年,更不愿意再见到眼前这个男子。
从今往后,他们谁死谁活,与她全无干系。
暗中的秦暮言摇了摇头,他迈步向床侧走去,半天从枕边摸出一件东西,再次向屈梓月走来。
走至她的身边,才将手里的东西缓缓地放到桌上,“这是冀云让我交给你的东西,她说你喜欢这条鞭子,所以就留给你做个念想!”
看到泛着点点白光的鞭子,屈梓月的心骤然一缩。那天初见冀云的情形再现,她的双鬓不由地突跳,伸手缓缓地执起鞭子,轻轻抚摸着上面十分锋利的鳞刺,心里恨自己的优柔寡断,恨自己被迷了心窍,竟然会相信秦暮言会放了冀云和安达。
屈梓月抬起头,望着暗夜里秦暮言亮亮的双眸,“这下,你可以回去邀功了,说不定皇上一高兴,会赏你个太子做做!”
“屈梓月,不准你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秦暮言压低声音喝止,外面传来护卫的询问声,“四皇子,没事吧!”
“没事!”秦暮言回了一声,直到巡视的护卫走远,才重重地压了压桌子,“我对你一忍再忍,你怎么能视而不见,毫无悔改之意?”
“我就是如此,要杀要剐,如今就在你的地盘,你可以叫人来!”屈梓月脖子一梗,她才不怕死,她只怕因为他们的残忍,今后会死更多的人。
“你……”秦暮言握紧双拳,十指发出咯咯地,显然是想把心中的怒火压下去,他转过头不再理会屈梓月,只冷声说,“你走吧!”
屈梓月也站起身,瞪着秦暮言的后背,心中痛苦扭绞着五脏六腑,让她无法平静。
“是不是为了皇权,杀多少人都再所不惜?秦暮言,静妃白死了,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我想她走时一定不会那么不舍!”屈梓月不惜激怒秦暮言,今天她来,就没想再活着回去。
秦暮言身子一僵,整个人都突然的一挺,他拳头猛得击在窗棂上,一扇窗子忽然就向外飞去,“哗啦”一声落到了地上。
“够了,屈梓月!”秦暮言怒气冲天地瞪着屈梓月,借着屋外破窗而入的亮光,屈梓月看到了他眼中骇人的杀气,她冷笑,“终于原形毕露了,这恐怕才是你真实的样子!”
薛超和护卫听到声响,眨眼的功夫围到了屋子前,看到屈梓月和秦暮言的对峙,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珍惜在屋子外惊呼,“屈梓月,你竟然还敢回来?”
除此之外,是死一般的寂静。秦暮言的脸出奇的白,屈梓月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的目光里暗藏着刀光剑影,恩怨情仇,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薛超也惊呼,“屈梓月!”
所有的人齐刷刷亮剑,烛火折射在剑刃上,发出一种奇异的白亮。整个城楼都杀气弥漫,片刻之后,宋将军带来了大队人马,将整个房间牢牢地围住。
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更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屈梓月。
半晌,秦暮言才颇为失望地问,“你回来,只是想质问我?”
“不,你错了,我回来不是想质问你,而是杀了你。与其留一个昏君在世,到不用我的命换一片清净给人间!”说罢,屈梓月将手中的鞭子“刷”地展开,鞭子的鳞刺在火光里点点闪动,仿佛是一条长满了银光的毒蛇在游。
“四爷!”薛超焦急地从窗子望进来,瞧到手无寸铁的秦暮言,急着想把自己的剑递进来。
秦暮言唇角泛白,眉间有隐隐的伤恸,这让屈梓月有些恍惚,第一次看到他这副神情,是静妃去逝之时,而这是第二次。
“既然是你找死,那今天我把话说明白。你说我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又是什么?在我给额娘发丧途中,你夜半折回璃京替六弟偷盗玉石,拓了那幅玉石图,绿萍为了保护你,悬梁自尽,这算什么?”秦暮言的声音里含着微微的颤抖,仿佛并不愿意说出这些事情,瞧到屈梓月渐白的脸,秦暮言继续说下去。
“你半夜潜进我的帐篷,偷看我的信件,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可是不该把信折反了顺序,你以为,我没有查觉?”
“你为了他,情愿给我茶盅里撒下剧毒,屈梓月,我一忍再忍,以为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我的苦心,那个误喝了毒茶的婢女又何罪之有?”
字字句句,仿佛刀锉将屈梓月的心千刀万剐,身体逐渐冰凉,所有的血液像是被凝冻,再也不会流动一般。
灵魂仿佛飘出了体外,屈梓月呆呆地看着神色骇人的秦暮言,“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也许,从第一次见时,我就该杀了你!”秦暮言再抬起头,眼睛里的阴翳疏忽不见,长长地吸一口气,“但还是不舍!”
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庆幸他没有发现静妃之死的原因,悲哀她想要杀他时,才发现,原来他早有一千个杀她的理由。
双手颓然垂下,来时的集聚的愤怒仿佛是塌陷的沙雕,勇气一散,身上的力气也被吸走了一般。
世间对对错错,本没有一个明显的界限,她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可是现在却突然发现,事情并非是她想的那个样子。
瞧到她安静下来,秦暮言再次呼唤,“梓月,跟我回璃京吧,我一定护你周全!”
“如果秦暮言你知道是你害了静妃,他一定会亲自将你千刀万剐!”秦宇年的话在耳边突然响起,屈梓月惊恐地瞪大眼睛,望着秦暮言,“不,我不要回去!”
秦暮言似下定了决心要带她回去,只淡淡地说,“这一次,由不得你,薛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