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裂
绝裂
烈日之下,屈梓月戴着黑色的斗笠,装作一个驼背的老人挤在人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城门上的那张告示上,指指点点地议论。
“这样貌美如花的女子竟然如此胆大,敢欺骗皇上?”说话的人声音里含着几分惋惜,瞧着告示上的画像一再摇头。
另一个人也应和着说,“上面写着皇上发了雷霆大怒,下旨要捉拿这个女子回京问罪,这下恐怕她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有死路一条了。”
“据说,这个女子可是了得,四皇子和六皇子都被她迷的神魂颠倒,想要封她为妃,都被她拒绝了!”听到这几句,屈梓月觉得这流言确实是长了翅膀,璃京与沙锦镇远距千里,这里的人竟然也听到了这么多关于她的事情。
众人哄然一声,“那是瞎说的吧,就算她长得花容月貌,可是皇子什么女人见不上,偏偏要抢她?”
说话的人闹了一个脸红,嗫嚅着不再说话。听完所有人的议论,告示上的内容也就知道的差不多了,省得屈梓月再去辨认那笔迹颇多的璃京繁体。
她转身挤出人群,从斗笠下抬眼望望一片湛蓝的天空,心底哀叹,这下好了!
赛瑶告密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要快,而且,她也低估她在璃京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想象着威武大帝站在金銮殿上,因为她勃然大怒,她的心中就隐隐有一丝愧疚,怀疑是她的出现打乱了璃京的安宁。
“让开,都给让开一点!”几个官兵骑着高头大马过来,把人群冲散了大半。打头的护卫翻身下马,在墙上刷了浆糊,将另一张告示紧挨着通缉令贴好,还用手掌狠狠拍了两下,诅咒,“真是事多,死个人都不让人消停!”
待官兵一走,刚刚看告示那群人又呼啦围到了一起。
屈梓月静待着他们读那张告示,可是他们却像是哑了一般没人作声。屈梓月看到告示上冀云和安达的画像,心急之下,屈梓月只好冒着被发现的危险问身边的一个男子,“大哥,这告示上面写了什么?”
那男子竟然翻了一个白眼给她,颇不客气地说,“你没长眼的?自己去看!”
“我能看懂还求你?”屈梓月心里暗骂,抬头再看,还是天书。估计那些字认得她,她不认得那些字。
等了半天没人议论,屈梓月硬着头皮往下读,只看懂一个字:死!
她突然慌了神,转身推开人群,也不管踩着了这个碰到了那个,身后传来骂声,她也不管,只是急步往银龙帮赶去。
她想看看安北,可是又怕见到他,看着他童真无忌地双眼无言相对。
离开城门,愁眉苦脸的站在日头下,心底的那些痛苦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只需微微的火光,她就要爆发了。
“屈梓月,跟我来!”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屈梓月突然想不起是谁,待她抬头,看到一个黑衣人也戴着同样的斗笠站在她的身旁。
她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惊呼,“青鹰!”
继而她才奇怪,她乔装成这副样子,青鹰都能在人群中找到她。到底是她的乔装劣质,还是青鹰的眼睛果如鹰一般锐利?
青鹰抬头用目光阻止了屈梓月的话,只低声重复,“你跟我来,六爷要见你!”
屈梓月只是十分激动地点头,迈着机械的步子跟着青鹰往一辆马车走去。这个时候,恐怕只有秦宇年能救冀云和安害,不管用什么样的代价,她都不要他们死。
坐到马车里,屈梓月问驾车的青鹰,“六爷在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说完这句,青鹰只专心驾车,一路上再无话。
马车直走了约两个时辰才停下,刚刚停稳,屈梓月就跳下马车,四下望望,眼前除了一条上山的崎岖石路,就是满山青翠叠嶂的松栢,山顶,是一汪碧潭。
这在沙锦镇来说,是不多见的风景。前几日赛瑾曾说这里有一处绿洲,或许就是指这里?
屈梓月疑惑地望着青鹰,却见他扬扬头,“四爷在山上等你!”
“好,我这就去!”屈梓月急切地迈步,刚刚到了蜿蜒小路,听到青鹰在身后用极为轻地声音说,“屈梓月,你不要让六爷失望!”
失望?屈梓月没有转身,只是苦涩一笑,继而继续往山上走去。
待她到了山顶,才发这里确实是别有洞天,山上有一座朱门青墙的寺庙,虽然庙门大开,但是里面并没有香客。
刚刚扫视完周围的一切,听到十分的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月儿,你来了!”
抬眼,看到穿着海棠红的秦宇年正拾阶而下,双眉微挑,眸中含笑,脚步伴着轻风,飘逸俊秀仿佛是山中归隐的仙人。
心中也仿佛被染上明媚,连忧愁也淡了许多,下意识的,屈梓月也弯起嘴角,迎上前去,“六爷,你怎么在这里?”
山崖前,秦宇年轻轻拢着屈梓月的肩膀,含笑望着她的装束,“你的办法还真多,如果让我下山去找你,恐怕都要认不出来了。”
“六爷,你答应过我要救冀云和安达的……今天午时他们就要被问斩,求六爷快去救救他们!”此时,她哪里有心情再陪他谈笑,秦宇年十分认真地看着皱着眉头的屈梓月,突然润朗如秋月的脸上绽开了温润的笑,“月儿,你什么时候就变得这么不淡定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确实不是这样的,可是现在人命关天!”想到安北,屈梓月地心再次抽搐,如果救不了冀云和安北,她怎么再敢去看那双眼睛。
“人命关天?”秦宇年哧笑一声,他从山崖往下望去,手臂指着山下这片如小舟形状的绿洲问,“月儿,你知道为了这片绿洲,多少人丧命于此,如果你知道了,就一定不会再说人命关天四个字了!”
待她移目,眼前出现的风景让她震惊,远处是漫漫黄沙,不毛之地没有半点生机,可是近处却是碧水幽潭,湿气氤氲,有许多的动物都聚在水潭边饮水,许多的植物也在这里肆意生长。两下对比,更让人觉得这时有如仙境一般。
她疑惑回眸,“原来这里不是这样子吗?”
“原来这里只有一眼泉,当时各方的势力为了争夺此地,几十年来冲突不断,很多的人都为了这眼泉丧命!”秦宇年的故事很好理解,在沙漠里,水当然是最珍贵的,就如宋京那些人,确实会为了此大肆杀戮。
“六爷,我不管那些,现在还是先去救……”
“月儿,你该问问,是谁把这里建的这样好!”秦宇年嘴角的笑意美如婴栗,屈梓月的眼神渐渐失焦,不仅仅是沉迷在那抹笑里,更多的是惊骇。
她刚刚要开口反问,就听得秦宇年十分确定地说,“不错,这里是我的,也是我修建的,你该想想,我是怎么把它一点一点修建的这么好的!”
“所以说,有许多的人死在这里,死在你的手里!”她的思绪被秦宇年的话牵引着,心越来越沉下去,目光不由再次在崖下梭巡,听到秦宇年回答,“为了一些美好,付出适当的代价是值得的!”
屈梓月回眸,望着笑意款款的秦宇年,冷意从后背泛起,昨日的箭伤让她差一点晕厥。
“月儿,四哥要用冀云和安达做底牌翻身,我根本阻挡不了,昨天你离开之后,他已经将冀云和安达处斩!你也应该看到了告示!”秦宇年瞧到脸色苍白的屈梓月,有些心疼,他上前一步想要抱着屈梓月,“月儿!”
“不,你别过来!”屈梓月后退一步,脚下的碎石簌簌落到山下,跌入潭中,击起圈圈绿色的涟漪。此时此刻,屈梓月想纵身一跃,从此便可以忘却这一切。
秦宇年没有想到屈梓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伸手想拉她,“月儿,你不要胡闹,小心身后有悬崖!”
“你早就把我搁置在悬崖上,今天却怕我掉下去?”屈梓月心中的痛苦再也无法隐藏,看到秦宇年神色渐变得痛苦,她冷笑一声,“这是你想看到的,是吧,为了美好,总要付出些代价!”
“不,月儿,我早就说过,你和别人不一样,我如此地珍爱你,视你如生命!”秦宇年仿佛明白屈梓月要做的事情,他后退一步,让开一条路,“月儿,你想走,我放你走!”
“会吗?”屈梓月望了一眼停在山下的马车,青鹰双臂抱剑,静静坐在马辕上仰头望着山上。
秦宇年有些焦虑,失去往日的风度,他微微皱着眉头,“月儿,这件事情不能怪我,我派青鹰去了,你说的那两个人已经被斩首,我根本没有办法!”
“这些还有什么关系?”屈梓月嘴角勾出一个绝绝地笑,她张开双臂,身子向后轻轻一仰,整个身体呈自由落体疾速向下落去,跌落的短暂时光里,她的目光里满满是秦宇年那袭美丽的海棠红和痛苦的神情。
“月儿,不,不要!”秦宇年在山顶狂喊,喊声穿破云宵,惊飞了山上无数的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