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细
奸细
在空旷的天地间,流沙淹没了马蹄,风尘如海浪一般在沙丘滚动着,形成一种特别的风景。
屈梓月的大脑一片空白,有生以来唯一一次,她有点手足无措。
薛超在一旁轻呼,“四爷,是那块玉石的图纸,什么时候屈姑娘会有这样的图?”
秦暮言也不理会一脸怒气的宋京,只轻描淡写地说,“梓月,如果你的朋友不急,我想你还是回来再叙旧不晚,午时就快到了!”
她以为他会发怒,或者,他会大失惊色,可是没想他仍然是云淡风轻。也是,那块玉石本就是假的,一张假图纸根本不值得他动怒。
“宋京,让开!”屈梓月稳住心中的慌乱,不管如何,让安北见冀云和安达一面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宋京也有些错愕地看着秦暮言,不明白,秦暮言知道了真相之后,为什么不生气?
这样做,本就是征求过秦宇年的意思,想得的结果,无非就是看到秦暮言与屈梓月反目,可是现在看来,他们之间似乎已经是亲密无间。
有一刹那,宋京觉得,秦宇年定是被这个女人给玩了,就如那天在璃京京都玩他和手下一样,他得承认,她的狡诈。
薛超看不清楚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只是张着嘴,瞪着眼,只等秦暮言的命令,可是事情的发展太出乎他的意料。
“屈梓月,你竟然敢用一幅假的玉石图骗我,今天,你休想离开这里!”宋京突然拔刀向屈梓月砍来,风声突然呼啸而来,面前的空气仿佛被一分为二,可想其力道之大。
刀起刀落间,一把长剑直抵刀刃,“铮咛”一声,那宽背大刀从屈梓月左臂砍落,离屈梓月左臂相差不过指宽。
宋京一恼,双眉竖成倒八字,他瞪着秦暮言警告道,“这里可不比璃京,四爷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如果非要动手,也休怪我沙漠豹不客气!”
“久闻沙漠豹大名,今天一见,也不过如此!”秦暮言话音轻淡,可是里外都透着轻蔑,这对宋京来说是奇耻大辱,他随即又加一句,“欺负一个弱小女子,恐怕是小人作为!”
“你!”宋京的刀尖指向秦暮言,距离不过尺许,薛超挥剑拔开刀刃,厉喝,“大胆匪徒,竟然敢行刺四皇子,看招!”
狂风卷沙,刀剑相碰,整个天地之间只有宋京和薛超打斗的身影,刀与剑不相上下,一时间只斗得天昏地暗。
屈梓月正欲出手帮助薛超,却被秦暮言低声喝止,“对方人太多,静观其变!”
虽然这话是对她说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却是那么的遥远。仿佛就在刚才,他的心已经急行千里,而她,再也追赶不上了。
她静静看着他的侧脸,没有任何的表情,越是这样,她知道事情越是严重。
薛超和宋京的身手不相上下,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堪堪已经过了百招。宋京的手下仿佛并不急着赢,只是骑在马上静静看着两人打斗,如此一来,屈梓月和秦暮言也只能按兵不动。
日头渐渐行至正中,屈梓月内心焦急,也不知道秦宇年到底会不会救冀云和安达。
正在她担忧之余,从桐关方向突然行来一队人马,足有三十人之多。宋京的人发现不对,忙地告知宋京,“大哥,桐关那边来人了,我们还是先撤吧!”
打的正欢的宋京听到这话,回头一望,果然看到一队人马。他忙地用刀格开薛超直刺来的长剑,掉转马头,长鞭一挥扬长而去。
一直揪紧的心,这时更加的慌乱,屈梓月知道,她没办法解释清楚玉石图的事情,也没有办法再让秦暮言信任。
“四爷……四爷!”来者正是宋将军,他满头大汗地看着秦暮言,又不安地瞧瞧薛超和屈梓月禀告,“四爷,恐怕我们内部有奸细,有个丫头喝了您房间的茶,已经中毒身亡!”
他喘着气,目光落在刚刚离开的人马,狐疑地望着薛超,“刚才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倏不知,秦暮言此时的脸已经铁青,他一言不发双唇紧抿,熟知他的人应该知道,秦暮言此时的怒火已经到了极限。
薛超则是望着屈梓月,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他说不出一句话来。此时就算没有镜子,屈梓月也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如纸一样白,她的心跳停了,眼睛也不再眨动,她只想知道秦暮言到底会对她怎么样,会杀了她吗?
虽然从一开始,她就已经预料过今天的结果,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四爷,你没事吧,刚才一听说我们内部有奸细,我都吓坏了!”赛瑶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关切地打量着秦暮言,瞧到他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宋将军是怎么做事的,竟然让奸细混进保护四爷的护卫里……”
赛瑶不分青红皂白地责备着宋将军,片刻之后才发现气氛不对,她瞧瞧秦暮言望着屈梓月的目光,又瞧瞧屈梓月的脸色,突然间明白了一切。
她惊讶地望着屈梓月,然后捂着嘴,“屈梓月,那个奸细是你!”
天地突然静止不动,刚刚还流动的流沙,这一刻也突然凝固不动,屈梓月的血流行止了,一切都停止了。
赛瑶摇着头,失声而笑,“就在昨天,我都觉得自己太过卑鄙,竟然会暗中告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卑鄙的人!屈梓月,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四爷他……他对你如此痴情!”
如果,秦暮言亲口对她这样说,那未必会有赛瑶说出来如此震撼的效果。
屈梓月的脸色愈加的苍白,她不敢再把目光落到秦暮言的身上,她只在等待,等待秦暮言给她最后的通牒。
“你走吧!”秦暮言突然出声,可是说出的话让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解其意,赛瑶和薛超都愤愤地握着拳头,对这样的结果表示不满。而宋将军则是上前一步,“四爷,既然知道奸细就是屈……屈梓月,那为何不按律法处置!”
秦暮言没有回答,仍然是淡淡地一句,“屈梓月,你走吧,从此以后,天涯陌路,你我再无瓜葛!”
身上的红棕马不安地刨着蹄子,仿佛在提醒屈梓月快点离开,可是屈梓月却像是失明了的燕子,感觉从今往后,再也找不到方向。
她下意识地扬鞭打马,马得到命令,缓缓抬着蹄子往前方走去。屈梓月心头只回旋着秦暮言那句,“从此以后,天涯陌路!”
心钝钝地疼完,又尖锐的疼,此起彼伏,过往的岁月如同这大漠的流沙,以极快的速度从眼前流逝,流逝。
“拿箭来,我们不能留着她!”赛瑶看到了秦暮言的不舍,也明白,只要屈梓月活在世上,秦暮言就没有办法对别人动心。她从一个护卫手里接过弓箭,上箭,拉弓,一支箭以飞快地速度向屈梓月射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支箭和屈梓月的背影上。
待秦暮言惊呼,“不要!”
那支箭已经疾速穿破炙热的空气,锐利地箭头“扑哧!”一声扎进了屈梓月的后背,鲜血在淡灰色的长裙上留下碗大的红花,那朵花在阳光之下渐渐地越绽越大,最后变成了一片模糊。
“呃!”屈梓月捂着胸口,轻轻地呻吟一声,身子却没有倒,她听到秦暮言冲着赛瑶嘶喊,“不准你伤害她,你听到没有!”
泪,遂不及防地奔涌而出,沙漠地烈阳烤灼着那星光般的泪水,和着身体的疼痛,一同变成了心底的烙印,令人难以忘记。
“如果就此我们已是天涯陌路的路人,那你又何必,又何必如此动情的难过……我知道伤害你的已无法挽回,你又何必给我留下这道抹不去的风景,让我从此留恋,一生难忘,生死无味,只恋着轮回!”
听到秦暮言的嘶吼,内心的酸楚已如散了的珠子,每落一颗,心都要被穿出一个大洞。
血和泪一同滴落,浸身了衣衫,不过屈梓月已经是满不在乎。她一个人骑着马,只想着这样能走到天涯的尽头。
“为什么,为什么我对你这么好,你就是视而不见。她那么伤害你,你还要护着她!”赛瑶不顾着众人,泪流满面地质问秦暮言,她不明白,就是不明白。
秦暮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余光的尽头,是那个受了伤依然挺直的背影,可是他心底却没有一点点地恨意。
“薛超,送公主回去,我想一个人走走!”秦暮言吩咐完薛超,不理睬赛瑶的歇斯底里,只是握着缰绳,对乌骓说,“乌骓,我们走!”
马仿佛听懂了人言,感觉到了秦暮言此时的心境,突然长嘶一声,在沙漠之中向北狂奔。
“公主,我们回去吧!”薛超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本想去保护秦暮言,又想着秦暮言命他送公主回桐关,只好无奈地执行命令。
赛瑶泪水肆意,看到秦暮言宁愿对一匹马说话,也不愿意对她说,她愤愤地冲着薛超喊,“你给我滚,滚开,我不想见到你们,我要回南江国!”
说完,赛瑶打马疾奔,薛超和宋将军只好紧随其后,边走边喊,“公主,小心,沙漠里处处是流沙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