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大白
经过医生的抢救，欧阳瑞文已暂无生命危险。司马佳一此刻正坐在走廊上抽烟，一个护士打开了病房的门，探头探脑，“警官，病人想见你。”
司马佳一再次进入了病房，护士出去以后关上了房门，房里只剩下他和从鬼门关爬回来的欧阳瑞文——刚才是气急攻心，现在已经缓过气来。
从进入病房到现在已输了好些补充能量的生理盐水，瑞文两眼冷冰冰的盯着司马佳一，说话依然有气无力，但比先前要大声了一点：
“你——接着……说……”
“你这么迫不及待——是想听听我究竟查到了什么？还想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吗？不——你是想替秦晓惠寻找那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你可真是让人可怜啊！好吧好吧，我就接着说下去吧！
“我说过——我们必须弄清楚何欢究竟查到了什么？从她死后留下的有用线索看，只剩下2005年5月份《不幸的家庭》，讲述了三个单亲家庭因命运的纽带先后交织在了一起，这里面发生过一些鲜为人知的事，直到那场煤气泄露意外——我猜何欢一定是出于好奇，私下对那起意外进行了打听——从她收藏1996年5月13日的《成都日报》可以证实，上面有一则5月12号煤气泄漏导致四人死亡的报道，何欢或许出于某种敏感——也就是四个人同时熟睡的可能性，认为当中有蹊跷，怀疑这场意外可能是人为，于是暗中调查你，发现了案子的真相。
“什么真相呢？如果仅仅跟警方先前的怀疑一样，认为你欧阳瑞文是凶手，那么秦晓惠有什么理由参与杀死何欢的行动呢？我说过——她是个可怜又不幸的女人，好不容易得到了幸福——她拼了命也要守住的幸福——为何还要冒险杀人呢？这可是本案的命门所在。
“答案只有一个，何欢查到的真相里，有秦晓惠不得不动手的原因——杀死欧阳正平一家的凶手，或者说主谋——不是你欧阳瑞文，而是秦晓惠！
“然而，疑问又来了，何欢究竟查到什么线索了呢？一桩十八年前的案子，连警方都没有查到任何证据一定能证明凶手是谁，仅仅是依靠推理，得出的嫌疑人是你——欧阳瑞文，那么一个普通记者能掌握什么证据——能证实凶手就一定是秦晓惠呢？
“一时间又把我给难倒了——于是我想——这便是2002年6月6日的《四川晚报》存在的意义所在——上面报道了秦学淮的自杀——我原本怀疑这场自杀大有蹊跷，但是查来查去，这场自杀却根本是一场自杀，没有人为的痕迹，也无法证实这个案子的凶手一定是秦晓惠，那么何欢到底查到什么证据呢？
“我再次陷入死胡同，所有的希望只能寄托在那张龙泉山的照片中，但是这张照片一直让我误以为跟你有关——上面只有你的背影——因为人总是很直观的——我他娘的当然也不例外，于是我跑遍了山上，打听你的踪影，结果颗粒无收——如果我能够早一点变通思维，或许会省下许多力气。
“天道酬勤——何欢发现的秘密竟然是在龙泉山上的燃灯寺公墓——今年的清明节，秦晓惠在燃灯寺公墓买了两座墓碑——她对工作人员说是迁父母的坟，坟墓的位置却并不相连，这很容易让人想到是她的亲生父母，没错——其中一位是她的亲生母亲徐慧娟，我当时很纳闷儿——早年虐待她的徐慧娟，秦晓惠应该恨透了她，然而把她的骨灰从民政局迁来，却又不照料，这是何用意？简直莫名其妙！
“更莫名其妙的——是另一座相隔甚远的墓碑，我第一反应都以为是她的生父，那个从来似乎就没不存过的人——墓碑却有专人料理，我他娘的当时头都大了——但当我回过神来，我发现墓碑上的名字太眼熟了——余东伟——那个无辜地为欧阳正平夫妻陪葬的精神病人，秦晓惠竟然把他的骨灰专程弄来供养祭拜——张飞岳飞满天飞，这到底是哪跟哪啊！
“那时候我简直崩溃了，幸好曾经在调查过程中一些不起眼的细节，在我脑子里闪现！
“十八年前那起意外发生过后，你和秦晓惠为什么要失踪？仅仅是因为害怕吗？意外发生前后，你——欧阳瑞文简直判若两人——我调查过程中发现你前后简直判若两人——意外前，你是一个性格暴躁爱跟人打架斗狠的调皮鬼，而你在孤儿院，被李院长描述成一个文静老实爱看书的好好先生！天哪，当时我怎么就猜不到呢？
“我以为是你杀了人，所以性格才一百八十度转变，然而本性难移这句万古不变的真理，我竟然将它忘得一干二净——你——根本就不是欧阳瑞文！”
躺在病床上的那具“行尸走肉”紧紧闭上了双眼。
“你的真名叫做余华生！真正的欧阳瑞文在那场意外中代替你的身份死了十八年了！而你用他的身份，也活了十八年！
“为了证实我的猜想——匪夷所思的猜想——我再次翻看了何欢留下的那份2002年6月6日的《四川晚报》——秦学淮的自杀既然并无可疑，她为什么留着这张报纸？
“答案却在这张报纸的另一面——‘民政局骨灰盒神秘被盗’的新闻——何欢查到的真相在这里——民政局长期无人认领的骨灰盒今日失窃，被盗了六个骨灰盒，由于死者身份背景天南地北各不相关，不知道盗贼的根本意图。当中失窃的骨灰——就有你的父亲——余东伟。
“偷骨灰盒的人是谁？我原本以为是你，不过仔细一想——那人是秦晓惠。
“你既然用他人的身份活了十八年，一个见不得光的人——又岂会甘愿冒险去偷骨灰盒，而秦晓惠那时候在读高中，是她利用一次偶然机会——学校组织参观民政局丧葬博物馆的课外活动，她成功偷了余东伟的骨灰盒。我去民政局已经查明了，当年失窃的六个骨灰盒天南地北，不过是掩人耳目，目的只是偷余东伟的骨灰盒。
“她把骨灰盒藏了很多年——今年清明节才让它正式入土为安，是因为秦晓惠认为自己终于安定下来了——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生活——即将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我说的没错吧？
“成功的人，总是怀着感恩之心的，秦晓惠也不例外，她最想感谢的人应该就是你，你为她牺牲了实在太多太多，当她认为过了那么多年，事情应该不会暴露的时候，她便想让余东伟——也就是你父亲的骨灰入土为安，这是她唯一能为你做的事——她到民政局认领了徐慧娟的骨灰——把徐慧娟——她的亲生母亲迁到墓地，纯粹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我真搞不懂——秦晓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做这些事对她来说有何意义？只要稳稳当当嫁人就好——答案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过这也证明了她心中——从始至终都有你吧！”
病床上的“骷髅人”双眼已热泪盈眶。
“人算不如天算，你——我不知道该叫你欧阳瑞文还是余华生，你孤苦无依了多年，当秦晓惠与富豪肖天罡正式交往后，你或许认为自己也该“功成身退”了，你也是时候想成家立业了——
“当你们周刊来了个漂亮的女记者何欢——当你以为她与你真心相爱时——她不过是利用你而已，她贪婪到想一举破获一桩千古奇闻的案子——我只能这样猜测——于是她便逐步接近你，带着明确的目的，不惜与你发生**关系，然而她从头到尾没有爱过你，还不如当初那个抛弃你的初恋徐芝琴——你可真是个在感情方面失意的男人——顺便告诉你个消息，你的初恋和她的老公——你当年的情敌已经被经侦部门抓了，罪名是贪污受贿！
“言归正传，何欢接近你是为了调查你，而她心里却打算和你们主编刘东结婚，而刘东也确实打算离婚和她结婚，结果他发现何欢与你的关系，在调查何欢的过程中，用恢复软件恢复出被删除的两张手机照片——删除照片的人应该是你吧。
“然而，你却不是因为这两张照片的泄漏，才想要以死掩护秦晓惠——早在你们打算杀死何欢的时候，你就已经做好了‘自杀’的打算——你故意布下线索让警方查到你头上——因为你知道，连何欢一个普通记者都能查到你们的秘密，警方要查到真相只是时间问题，你为了确保秦晓惠万无一失，所以从一开始就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然后用李敏作秦晓惠的替罪死鬼。
“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因为你深爱的人终于得到了幸福——你永远给不了她的幸福？而你原本以为那个爱你的人，却是居心叵测——只是把你当作垫脚石踩着往上爬？于是你心灰意冷，打算扛下所有的罪——离开这个给你带来诸多不幸的世界吗？
“好吧——说说秦晓惠——为什么说所有的案子她才是主谋，而你从头到尾连共犯都算不上——你只能算作从犯？
“依然要回到秦晓惠为什么非杀何欢不可这个问题上——我想——你们动手前，你也问过她这个问题吧？
“案子过了十八年之久，按理说即便何欢查到秦晓惠头上，你到头来只要扛下罪一死了之，秦晓惠没必要参与杀死何欢的行动——这样她反倒更安全——但事实上你知道，何欢当然也知道——欧阳瑞文还有个生母健在人世，她一旦和你做DNA比对，真相就会大白，那么到头来，秦晓惠也将难逃法网——因为没有秦晓惠帮你隐瞒真实身份，你又如何能顺利取代欧阳瑞文呢？十八年前的案子，秦晓惠无论如何脱不了干系——因为她才是主谋——这点我一会儿解释——
“所以——你即便单独杀死何欢，只要你届时暴露，秦晓惠就存在暴露的风险，还不如你们联手——因此你们二人才合谋上演了一出谋杀诡计——由你成为替死鬼，秦晓惠落网的风险才能降到最低。”
病床上躺着的人除了胸口像海浪一样起伏，看起来和一具尸体没什么分别。
“还是那句老话——人算不如天算！我现在来说说你们十八年前那场骇人听闻的阴谋吧！”刑警队长停下来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
“我为什么说你是从犯？因为动机，你的真实身份是余华生，你没有杀死自己父亲的理由——你辍学在家照顾了父亲长达两年之久，你没有任何理由杀害他，然而你为了保护秦晓惠，为了完成你们的阴谋，你竟然让你的父亲成为了陪葬——当然我还查到个原因——你父亲的病情越来越重，由于一些邻居的多次投诉，社区已经决定将其强行送进精神病院，你们父子始终要天各一方，而且你父亲进了精神病院，在那个年代，他可能生不如死。
“哎——”刑警长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那时候，秦晓惠正面临一个人身威胁——那间屋子里有人想要强暴她——这个人——这个畜生——我之前以为是醉鬼欧阳正平，那是因为我一直认为你——也就是你顶替的那位欧阳瑞文还活着，但现在——
“我想说真正想要强暴秦晓惠的人是真正的欧阳瑞文，而你们要谋杀的真正对象是那个已经死了的欧阳瑞文——欧阳正平虽然是个酒鬼，但是他和秦晓惠毕竟生活了两年之久，如果他真要对自己的继女下手，他一个成年男人，谁又能阻止得了他呢？他又何须恼羞成怒在秦晓惠胸口留下一道牙印呢？反观，那个无恶不作的欧阳瑞文，倒是更有嫌疑——我想我没说错吧？
“言归正传，你们用药物让屋里的人吃过午饭便熟睡——应该用‘昏阙’更贴切——然后你换上了欧阳瑞文的标志性衣物，把你的标志性衣物穿在他身上，把他弄到了你父亲余东伟身边，故意让他们紧紧抱在一起——你们两个人的身形外貌或许有些相似吧——这点是我猜的。
“案发后——办案民警先入为主，你们又没有身份证，民警只能靠衣物和现场情况分辨身份，而案发后警方一般不允许外人靠近现场，所以周围邻居无法仔细辨认，再加上你们二人出门时——比如你戴着帽子，遮住脸之类的，但是有秦晓惠在，她很容易就刻意给邻居造成了欧阳家兄妹一起出门玩耍的假象，这样报案的邻居也容易先入为主。
“案发后你们失踪，根本目的是要永远逃离案发现场，只要你余华生不回到案发现场，就不会有人拆穿你的身份，只要欧阳瑞文的尸体不被识破，这场谋杀被当作意外的可能性就很高，这也是你为什么取代欧阳瑞文身份的关键所在——让被谋杀的人还一直活着——死在屋中的小孩是一个精神病人的小孩——被邻居误认为也有精神病的小孩——容易被人们忽略和遗忘的，往往是那些更为弱势的角色——残酷的世界就是这样——没人留意一个精神病人的死活，连我介入调查时，也把他们——不——是你们——给忽略了！”
躺着的那具“尸体”眼角再次留下了眼泪，嘴里微微张合，却说不出一句话。
“之后，只要秦晓惠一口咬定你就是欧阳瑞文，你们只要呆在孤儿院里，那就没人能识破，时间一长，你也就渐渐地成为了欧阳瑞文。
“到现在谜团基本解开了，但是要回答你的问题——你以死掩护秦晓惠的动机——我说过，得分为两个步骤，现在弄清楚秦晓惠为什么要杀人，那我就来猜一猜你以死掩护她的动机吧——那得弄清楚你和秦晓惠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感情？是相濡以沫的爱情？还是天涯沦落人的患难之交？还是单亲贫苦家庭的惺惺相惜？答案——还是留在你和她的心中吧！”
面容消瘦的冷硬派刑警，长出了口气，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喜悦，走到门口，打开门，又转身看了看“欧阳瑞文”，说：
“你是个角色！我没说错——另外，我挖出了你的秘密，也告诉你一个关于我的秘密吧——我不敢开枪了，摸都不敢摸，因为我曾用一把‘五四四’打死过九个毒贩，全都未成年，年龄最小的仅仅十岁，这些孩子后来听说全都是弃婴！”
躺在病床上沉默不语的“双影人”，瞪大双眼看着天花板，仿佛看到了漫天的星星，像无数双眼睛似的一眨一眨，星空下，有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
“晓惠，我会永远守护你，一辈子守护着你！”
“华生，谢谢你，但你的光芒太微弱了，我的世界太黑暗，有太多的恶魔，你的力量根本不能驱散它们，我必须找到太阳——只属于我内心的太阳！”
“在你找到内心的太阳之前，就让我这颗微弱的星来守护你。”
“万一有天——我真的找到了太阳，那你还会在我身边吗？”
“我会的——只要你还需要我。”
“我当然需要你——可要是我的太阳不喜欢你呢？”
“那我就躲在暗中，成为你的影子！”
“我也是你的影子，我们彼此活在对方的世界——别人看不见的世界！”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