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元子非果真就把元老爷子给拉了过来。
老爷子进门的表情就十分不自然：“臭小子，我可不是为了你来的，是冲着许娘子的手艺来的。”
许清嘉笑着迎上前，将两人引到桌前坐下，“元老爷子能来，今儿个正好有新做的杂蔬炖菜，您可得好好尝尝。”
元老爷子嘴上虽说着不是为了元子非，但眼神还是不经意间扫了元子非那还有些红肿的脸一眼，随即又迅速移开，装作若无其事的
样子，轻咳了一声道：“许娘子的手艺，老夫自然是信得过的。”
元子非见状，在一旁小声嘀咕：“还说不为我来的，眼神都出卖你了。”
元老爷子耳朵倒是灵，一听这话，立刻瞪了元子非一眼：“你这小子，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现再给你一巴掌。”
元子非赶紧捂住嘴，做了个求饶的手势，惹得许清嘉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
“好了好了，咱们先吃饭。”许清嘉说着，给元老爷子和元子非各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杂蔬炖菜，那扑鼻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元老爷子接过碗，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脸上的表情渐渐舒缓开来，“冬日里难得吃上这样一碗热乎又鲜美的炖菜。”
“不过……”他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许清嘉笑着问。
元老爷子捋了捋胡须，”许娘子这手艺跟平日里比像是退步了不少呢。”
许清嘉闻言憋着笑，瞄着一旁脸涨红了元子非。
元子非一听，顿时不乐意了，跳起来道：“这怎么不好了，您就别鸡蛋里挑骨头了，我看您就是故意找茬！”
元老爷子眼睛一瞪，“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老夫吃了一辈子好菜，还能品不出个好坏来？”
许清嘉忙拉住元子非，笑着对元老爷子道：“元老爷子，这碗炖菜可不是我做的呢。”
“不是你做的？”
元老爷子微微一怔，随即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最后又落回许清嘉身上，眼中带着几分探究：“那是谁做的？”
此时，一旁的元子非脸色愈发涨红，他偷偷伸出手再底下轻扯许清嘉的衣角。
元老爷子一看，心中便已明了。
他注视着元子非，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的复杂。
许清嘉看着爷孙二人，轻声说道：“老爷子，子非这段时日在食肆的进步很大，他也与我说了一些今日发生的事情。
您二人是爷孙，也是彼此在这世间最为亲厚之人。
所以，二位不妨都收起平日里那番针锋相对的劲儿，心平气和地聊一聊。”
许清嘉说完便缓缓离开，把这间屋子留给祖孙二人。
好一会儿，二人就是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说话。
元老爷子直接一脚踹到元子非的腿上：“臭小子，有话就问，别在这磨磨唧唧的。”
元子非被踹得一个踉跄，却也不敢还手，只是揉了揉被踹的地方，小声嘟囔着：“您就不能轻点啊。”
元老爷子眼睛一瞪：“怎么？还敢有意见？”
元子非赶紧摆摆手：“不敢不敢。”
随即，他立马正色开口：“爷爷，我知道自己以前不懂事，总是惹您生气，也没少干混账事儿。
但是如今，我真的再改了，所以，请您也不要再用之前那种态度对我了。
既然您把我送到许姐姐这里，那我也希望您能够相信我，相信我能变得更好。”
元老爷子看着一本正经的孙子，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但很快，他的眼神就柔和了下来，嘴角也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哼，算你小子还有点自知之明。
不过，光说可不行，得看实际行动。”
元子非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连忙点头如捣蒜：“爷爷放心，我一定好好表现。
那……爷爷，您能不能告诉我，为啥那两间书局铺子您死活都不肯卖啊？我看它们现在生意那么差，留着也是浪费。”
元老爷子闻言，眼神变得有些深邃，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记得咱们家为何是以开书局为生的吗？”
元子非点点头，肯定道：“自然是记得的，因为祖母喜欢看书，爷爷您为了讨祖母欢心，才开了这书局，后来慢慢就做大了。”
元老爷子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一丝追忆：“不错，你祖母一生爱书如命，那两间书局，其实是我与你祖母最先开始一起打理的，那里的一砖一瓦，一排排书架，一本本藏书，都藏着你祖母的影子。
当年，我和你祖母在书局里相识相知，你的父亲也是在那里出生，那两间书局，对我们而言，不只是生意，它承载着太多美好的回忆。
即便如今生意大不如从前，可只要看到那书局，就仿佛看到你祖母还在身边，我又怎会轻易舍弃。”
闻言，元子非似乎也看到了祖母还在世时的光景。
他从未听爷爷讲起过这些往事，此刻听着，心里像是被什么轻轻触动了下，原本还带着的那点抱怨和不甘，瞬间烟消云散。
他抿了抿唇，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爷爷，是我不好，没考虑到这些。我……我以后不提卖铺子的事儿了。”
元老爷子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爷爷知道你是为家里好，可有些东西，不是用银钱能衡量的。
你如今也长大了，该明白这些道理。”
元子非用力地点了点头，“爷爷，我记下了。以后我一定稳重点，多为您和家里考虑。”
元老爷子满意地笑了笑，又接着吃起了那碗杂蔬炖菜。
元子非赶忙拦住他：“你这老爷子，这都凉了，还吃什么。”
元老爷子又是一脚过去，“我大孙子第一次亲手做的菜，凉了也香，何况这菜里还有你的一份心意呢。”
元子非听了，眼眶微微泛红，他赶紧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情绪，嘴上却还是不饶人：“得了吧，您就别说这些肉麻的话了，赶紧让我去给您热热菜，吃坏了肚子可别怪我。”
说着，他便端起那碗杂蔬炖菜，快步走向厨房。
元老爷子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越发觉得自己当初把元子非送过来是一件极为正确的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