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肆开门之际,许清嘉倒是没想到,第一位进来的客人竟是江澈。
想起那日在醉仙居听到的话,许清嘉心中多少有些复杂。
江澈进门前眉间还带着几分愁绪,但在瞧见许清嘉的那一刻,他眉宇间的阴霾仿佛被瞬间驱散,脚步也不自觉地放缓了些。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先前因退婚之事与家人发生的争吵此刻却被悄然抚平。
他今日也不知为何,就是想见到许清嘉,哪怕就这么远远的瞧她一眼,所以便来了。
许清嘉走上前迎他,“你今日怎的过来了?”
江澈望着她鬓边沾着的些许面粉,眼底笑意渐深,“听闻五味小馆上出了新的吃食,名为拨霞供,我特意寻来尝尝鲜。只是方才在门口听着里面笑声热闹,倒像是在做什么有趣的事?”
他说着,目光不经意扫过案板边那只歪扭的萝卜兔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许清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无奈地轻咳一声:“不过是孩子们在胡闹罢了。正好今日新做的萝卜糕正好刚出锅,煎得外酥里糯,配着热茶最是合适。”
江澈颔首应下,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见她转身去吩咐伙计,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沾着的那点面粉也跟着颤了颤,像极了春日里落在枝桠上的细雪。
等到拨霞供上桌,江澈先执起银筷夹了一块,薄如蝉翼的羊肉片在沸腾的汤底里稍稍一涮便卷成了好看的弧度,入口鲜嫩多汁,带着汤底特有的菌菇鲜香。
他抬眼看向许清嘉,眼底含着笑意:“这拨霞供确有新意,肉片薄而不散,汤底醇而不腻,冬日里围炉涮食,倒比寻常热锅子多了几分雅致,还得是你才能有这番巧思。”
许清嘉闻言笑了笑,开口道:“这并非我的主意,而是……”
“是我们一同的想法。”
许清嘉话未说完,裴砚卿便走了进来。
他来到许清嘉的身旁,顺势牵起她的手。
许清嘉对上他的眸子,那双深邃的眼眸带着熟悉的暖意与笃定。
裴砚卿的指尖微凉,却将她的手裹得很紧,仿佛要将所有的安稳都传递给她。
“江公子也在啊?”他侧头看向江澈,唇边噙着一抹淡笑,随后又看向许清嘉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亲近:“我赶了一夜的路,一早就想见到你,便直接过来了。”
他说着,目光掠过桌上的腊味萝卜糕,又看向许清嘉,“方才在门口就闻到香气了,正好我饿了。”
许清嘉瞧见他眼底的疲倦,有些心疼,赶忙开口道:“我让陶妈妈准备些吃食,正好你吃完可以在厢房歇息一会儿。”
说完,他看向江澈:“江澈,你慢慢吃着,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找小石头就行。”
江澈看着裴砚卿自然牵起许清嘉的手,那姿态亲昵又坦荡,仿佛他们本就该如此,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微微发涩。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去眼底的情绪,笑着点了点头:“你有事便先去忙。”
看着二人一同离去,江澈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杯沿的温度也没能驱散心底那点莫名的怅然。
他望着桌上那盘腊味萝卜糕,金黄的糕体还冒着热气,油润的光泽下隐约可见细碎的腊肠丁,方才许清嘉与裴砚卿相视而笑的默契,竟比这滚烫的茶水更让他喉头发紧。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空了半边的长凳上,仿佛还残留着方才两人并肩离去的余温。
不是早就知晓她心中所属何人了么?
从她当初鹊桥看向裴砚卿的眼神,再到洛州一行,桩桩件件,其实她早就给出了答案。
可他偏生不死心,总觉得只要再等等,或许就能等到她能看到自己心意的一日。
直到此刻亲眼瞧见裴砚卿牵起她的手,那般自然熟稔,那般不容旁人插足,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终究是走不进她的心湖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杯中冷茶一饮而尽,茶涩混着萝卜糕的咸香,在舌尖搅出一番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厢房内,裴砚卿带上门,双手猝不及防将她揽入怀中,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与不容错辨的依赖。
许清嘉被他抱得微微一怔,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气。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温热与有力的心跳,一下下撞着她的耳廓。
“你不高兴?”许清嘉能察觉到他怀抱里的紧绷,方才在江澈面前的从容仿佛只是一层薄冰。
她抬手轻轻抚上他的后背,掌心贴着他微凉的衣料,那里还残留着塞外的风霜气息。
裴砚卿松开她一些,双眼深邃如墨,定定地望着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的唇就这么贴了上来。
这个吻带上了些许的压抑跟急切,唇齿间的触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却又在触及她柔软的唇瓣时骤然放缓,像是怕惊扰了怀中珍宝。
“嘶……”
许清嘉感受到唇瓣上的微微刺痛,下意识地偏了偏头,“你是属狗的吗?”
裴砚卿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胸腔的震动,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让她耳廓微微发烫。
他没有松开她,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些,鼻尖蹭着她的发顶,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委屈:“谁让你方才对着他笑得那么好看。”
许清嘉无奈一笑,“真酸啊!”
裴砚卿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手指轻轻摩挲着她被吻得微红的唇瓣,眼神里带着几分得逞的狡黠:“方才在外面,你与江澈说话时眉眼弯弯,可没对我笑得这么甜。”
许清嘉被他这般孩子气的计较逗得哭笑不得,抬手推了推他的胸膛:“我与他不过是寻常朋友,你吃的哪门子飞醋?再说了,你刚回来时,我瞧见你眼底的倦意,心里头正心疼呢,哪还有心思笑。”
这话像是羽毛般轻轻搔过裴砚卿的心尖,他眸色微动,方才因赶路而紧绷的神经瞬间化作绕指柔。
他收紧手臂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心轻轻蹭了蹭,声音里的委屈散去大半,只剩下喑哑的温柔:“心疼便好。”
“对了,此次你可有查到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