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食肆的时候刚过巳时。
许清嘉瞧见他眼下的青黑,显然是连日奔波未曾好好歇息,不由蹙眉道:“你先歇息片刻,我去做些暖身子的吃食。”
裴砚卿一把拉过她,力道有些大。
许清嘉就这么猝不及防倒在了他的怀里,鼻尖撞上他胸前温热的锦缎,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她下意识想撑起身,却被他手臂更紧地圈住腰肢,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嗓音:“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二人和衣躺在榻上,裴砚卿的下巴抵在她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发丝,混着雪后的清寒,竟让她生出几分昏昏欲睡的慵懒。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裴砚卿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许清嘉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带着安稳的韵律。
她不敢多动,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宁静,只静静听着他的心跳,那声音沉稳有力,像是冬日里最可靠的依靠。
等到他熟睡过去,许清嘉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取来了一张毯子盖在他身上。
她掖了掖毯角,目光落在他沉睡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平日里清冷的眉眼此刻柔和了许多。
许清嘉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带上门。
院子里,陶妈妈和柳氏已经将腌好的肉条码进了缸里,正用干净的石板压住,防止肉块浮起。
见许清嘉进来,陶妈妈擦了擦手,笑着道:“娘子,你可算回来了,这腌肉的活儿都弄利索了,就等过几日入味了。”
许清嘉点点头,走到水缸边洗了洗手,“辛苦你们了,陶妈妈,柳婶子。”
她转身走进后厨,胡大叔正在忙活,见她来了便直起身擦了擦手,笑着招呼道:“娘子回来啦?刚把灶上的火捅旺,正好能腾出手来处理些新鲜菜蔬。”
灶台上摆着刚洗净的芥菜,翠生生的叶片上还挂着水珠,胡大叔拿起菜刀,“笃笃笃”地切着菜,动作麻利。
许清嘉走到案板旁,看着那大块的猪腿肉,问道:“胡大叔,这肉打算怎么处理?”
胡大叔头答道:“正想问娘子呢,前几日那些菜色食客们都有些吃腻歪了,我正愁着该添些什么新花样。”
许清嘉闻言思索了片刻,眼角的余光瞧见了角落里的几个酸菜坛子,心中忽然一动。
那酸菜是用本地过冬的芥菜腌的,酸脆爽口,用来搭配滑嫩的肉片再合适不过。
她转头对胡大叔道:“胡大叔,今日不如试试做一道酸菜滑肉?用这新鲜的猪腿肉切片,裹上淀粉浆,在滚水里汆得嫩滑,再配上坛子里的酸菜和骨汤,酸辣开胃,定能解腻。”
胡大叔听了眼睛一亮,放下菜刀搓了搓手:“酸菜滑肉?这名字听着就有食欲!只是这肉片要如何才能做得这般滑嫩?”
许清嘉走到酸菜坛子边,揭开倒扣的陶盖,一股酸香立刻扑鼻而来,坛子里的酸菜浸在清澈的卤水里,菜叶黄澄澄的,看着就十分诱人。
她伸手从坛中捞出一棵酸菜,抖了抖上面的卤水,对胡大叔道:“这酸菜要先洗净切丝,用猪油煸炒出香味,再添入提前吊好的骨汤煮沸。
至于肉片,得选猪腿上的里脊肉,逆着纹理切成薄片,用盐、葱姜、红薯粉抓匀上浆,再淋些香油封层,这样汆烫时才不易散,吃起来也更滑嫩。”
胡大叔听得连连点头,拿起一块里脊肉仔细端详:“原来如此!我以往总想着肉片切得厚些才过瘾,倒是忽略了纹理和上浆的讲究。”
说着便取了里脊肉,按着许清嘉说的方法细细切起来。
许清嘉则取来酸菜,在清水中反复冲洗了几遍,挤干水分后切成细细的丝,又剥了几瓣大蒜,拍碎备用。
灶上的铁锅已经烧得温热,胡大叔舀了一勺猪油下锅,待油脂融化泛起细泡,许清嘉便将蒜碎和酸菜丝倒入锅中,顿时“滋啦”一声,酸香混着蒜香弥漫开来。
她拿着锅铲快速翻炒,直到酸菜丝炒得微微焦黄,才倒入骨汤,大火煮沸后转小火慢炖,让酸菜的酸味充分融入汤中。
另一边,胡大叔已经将肉片浆好,雪白的肉片裹着透明的淀粉浆,看着就十分嫩滑。
许清嘉用勺子舀起肉片,一片片轻轻放入沸腾的汤中,待肉片浮起变色,立刻用漏勺捞出,沥干汤汁后放入碗中。
随后往汤里撒了些胡椒粉和葱花,舀起滚烫的酸菜骨汤浇在肉片上,一碗热气腾腾、酸香扑鼻的酸菜滑肉便做好了。
陶妈妈和柳氏恰好走进后厨,闻到这股香味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好香啊!”陶妈妈赶忙凑过来探头朝灶台边张望,眼睛瞪得溜圆:“娘子,外头的食客都在问这是做了什么新吃食?闻着这酸溜溜的香味,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柳氏也跟着点头,目光落在那碗酸菜滑肉上,只见汤色清亮,黄澄澄的酸菜丝衬着雪白的肉片,翠绿的葱花撒在上面,看着就格外诱人。
许清嘉将刚盛好其中一锅酸菜滑肉往她们面前推了推,笑道:“刚琢磨着做道新菜,叫酸菜滑肉,你们快尝尝看味道如何。”
陶妈妈也不客气,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块肉片送进嘴里,牙齿轻轻一抿,肉片便滑进了喉咙,酸香的汤汁裹着肉香在舌尖弥漫开来,烫得她直咂嘴却又停不下来:“哎哟!这肉嫩得跟豆腐似的!酸菜也脆生生的,喝口汤浑身都暖和了,比冬日里喝的姜茶还舒坦!”
柳氏也跟着尝了一口,眼睛亮得像揣了两颗星星:“可不是嘛!这酸味一点不冲,反倒把肉的鲜味都吊出来了,配着白米饭能吃下两大碗!”
胡大叔在一旁听得乐呵,手里的菜刀切得更响了:“看来这新菜错不了!我这就把剩下的肉片都浆好,等下给前堂送几碗试试水!”
“那便让小石头添在今日的食单上。”许清嘉看着她们吃得眉开眼笑,心里也跟着暖和起来。
许清嘉刚把砂锅端去后院,就瞧见裴砚卿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他赶忙迎了上去接过她手里的砂锅,身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这是什么香味?闻着倒是让人有些胃口大开。”
许清嘉笑着道:“这是刚做的酸菜滑肉,想着你奔波回来,定是想吃些开胃的热乎东西,先进屋去,还有两道小菜,我去端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