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食肆里来了个奇怪的客人。
他的模样有些滑稽,乱糟糟的像枯草一般的头发,红的发亮的酒糟鼻,穿的也十分邋遢,破烂的衣裳,一根竹竿挑着个包袱,腰间还挂着个酒葫芦。
那人一进门便摇摇晃晃地直奔最里面的一张桌子,小石头拿着食单去给他看。
他只是摇头,一直摇头,“不好,不好,这些都不怎么样。”
许清嘉见状连忙走过来笑着对小石头道:“你先去忙别的吧,这位客人我来招呼。”
说罢,她转向那客人,温和地问道:“不知客官想吃些什么?食单上的不满意也可以告知我,如若店里有食材,我也可以尝试烹制。”
那客人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上下打量了许清嘉一番,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黑的牙齿:“娘子倒是个爽快人!我听闻你这食肆的菜肴新奇,味道也别具一格,今日特来试试你的手艺。不过,我想吃的菜,食单上可没有,得用我这腰间的宝贝来换。”
说着,他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往桌上一放,葫芦口朝下,竟滴出几滴深褐色的液体,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茶香,混着淡淡的酒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许清嘉闻到这奇特的香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意:“不知客官想用这酒葫芦换何等菜肴?”
那人嘿嘿一笑,用脏兮兮的手指了指葫芦:“这可不是普通的酒葫芦,里面装的是我用云雾山的野茶和陈年米酒秘制的‘茶酒’,你若能用它做出一道让我满意的菜,我便赠你一包小老儿亲自炒制的野茶。”
说罢,他立马就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小油纸包。
那油纸包用油纸层层裹着,解开时还带着几分山野的干燥气息,里面的茶叶色泽墨绿,叶片蜷曲如螺,凑近细嗅,一股清冽的茶香混着淡淡的烟火气直窜鼻腔,显然是经过精心炒制的上等好茶。
许清嘉心中微动,云雾山的野茶她曾听桥市的贩子提起过,乃是难得的珍品,有价无市,她略一思索,点头道:“客官既如此说,那我便斗胆一试。”
那人顿时来了精神,拍着桌子道:“好!爽快!那我可就等着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做不出让我满意的味道,这葫芦我可就收回去了。”
许清嘉闻言淡淡一笑:“客官放心,我既应下此事,自会全力以赴。只是这茶酒滋味独特,不知客官可有什么偏好的口味?”
那人眯起眼睛,手指在酒葫芦上敲了敲:“口味嘛...要鲜、要香、还要带着点茶的清苦回甘,最重要的是,得配得上我这茶酒的风骨,可别做成那些油腻腻的俗物。”
说罢,那小老头立马拿起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间发出满足的喟叹,酒液顺着嘴角流下,在他满是胡茬的下巴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他咂咂嘴,眯着眼看向许清嘉,眼中带着几分期待与挑剔:“我这茶酒,最忌甜腻,你可得好好琢磨琢磨。”
许清嘉颔首应下,转身走进后厨,留下那客人在堂中自斟自饮,不时哼几句不成调的山歌,倒也自在。后厨里,许清嘉回味起那葫芦里的茶酒,茶的清苦与酒的醇厚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颇为奇特的香气。
她思索片刻,取来出一只刚处理干净的三黄鸡,这鸡皮薄肉嫩,最适合做脆皮鸡。
先将处理干净的整鸡沥干水分,取葱姜均匀擦拭鸡身去腥。
接着,许清嘉把花椒跟盐倒入锅中小火慢炒,待花椒散发出麻香,盐粒微微泛黄,便盛出放凉,均匀涂抹在鸡的内外,反复揉搓片刻,让盐分渗入肌理,静置半个时辰入味。
随后,她取出珍藏的茶叶,这还是上次给林家做周岁宴,林夫人赠予的,是上好的龙井新茶。
她取适量茶叶放入小陶锅,用水泡开,待茶叶舒展,茶汤渐呈碧色,她捞出一部分茶叶跟茶汤,放在一旁备用。
剩下的茶水连同茶叶一同倒入大锅中,再加入适量清水,放入葱段、姜片。
大火煮开,将腌好的三黄鸡放入锅中,用汤勺舀起汤汁反复淋在鸡身上,确保鸡皮均匀受热,待鸡身表面微微收紧,便转中火慢煮,直至鸡肉熟透却依旧保持鲜嫩。
期间她不时用筷子轻戳鸡腿部位,观察肉质的熟度,同时小心撇去锅中的浮沫,让汤色始终保持清亮。
煮好的鸡捞出后,立即放入冰水中浸泡。
待鸡完全冷却,她取来干净的布巾,仔细擦干鸡身表面的水分,尤其是鸡皮褶皱处,一丝水渍也不能残留,否则会影响后续脆皮的效果。
随后,许清嘉另起一口干净的锅,倒入适量油,待油温烧至六成热,她一手提着鸡头,一手用长勺舀起热油,反复浇淋在鸡皮上。
金黄的油珠在鸡皮上滋滋作响,原本紧实的鸡皮渐渐鼓起,变得金黄酥脆,空气中弥漫开鸡肉的焦香与龙井的清芬。
待鸡皮呈现出均匀的琥珀色,她迅速将鸡捞出控油,静置片刻后,取来方才留下的茶汤跟茶叶。
她将茶汤倒入锅中,开小火慢慢熬煮,待汤汁收至浓稠,散发出浓郁的茶香时,加入少许盐和白糖调味,再勾入薄芡,使汤汁呈现出透亮的光泽。
紧接着,将炸好的脆皮鸡小心地放入盘中,用刷子将熬好的茶汁均匀地刷在鸡皮表面,每一寸都仔细覆盖,让茶香与鸡皮的酥脆完美融合。
再把之前捞出的茶叶用少许热油快速翻炒,待茶叶散发出焦香,便均匀地撒在鸡身上。
翠绿的茶叶点缀在金黄的脆皮上,宛如雪后枝头的新芽,既添了几分雅致,又让茶香更加馥郁。
最后,她取来一只白瓷盘,将切好的柠檬片摆在盘边,又撒了些许椒盐在小碟中,这才端着菜走出后厨。
那客人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见许清嘉端着菜出来,眼睛顿时一亮,只见盘中的脆皮鸡色泽金黄油亮,鸡皮上撒着翠绿的茶叶,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快点儿快点儿,小老儿等的都快坐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