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溃败的烟尘还没散,刘飞已站在东门城头,用千里镜盯着溃兵逃窜的方向。镜筒里,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影在泥泞里乱撞,有的丢了武器,有的扛着抢来的包裹,像一群被惊散的野狗,全无之前攻城时的凶悍。赵青凑过来,声音里带着按捺不住的激动:“大人,趁他们乱,咱们派大军追上去,定能全歼联军!”
刘飞放下千里镜,指尖在城垛的砖石上轻轻摩挲——那砖石还留着震天雷爆炸的痕迹,粗糙得硌手。他摇了摇头,目光扫过身边的士兵:有的胳膊吊在胸前,绷带渗着血;有的脸色苍白,显然还没从瘟疫和苦战里缓过来;连赵青自己,右腿的伤口刚包扎好,走路还一瘸一拐。“不行。”刘飞的声音很沉,却透着清醒,“咱们的兵拼到现在,早已疲敝,强行追击只会徒增伤亡。传我命令,让陈武带三百精锐骑兵,再挑两百能战的步兵,进行有限追击。”
他顿了顿,对着赶来领命的陈武叮嘱:“记住,目标不是杀人,是驱赶——把溃兵往北边山区赶,别让他们回头;重点截获联军遗弃的粮车、牲畜和攻城器械,尤其是完好的虎蹲炮和投石机,能拉回来的都拉回来。遇到抵抗不强就冲,要是溃兵抱团反击,立刻撤,别恋战。”
陈武领命而去。半个时辰后,五百人的队伍就集结完毕——骑兵是之前周强留下的斥候队,马虽瘦却跑得快;步兵是从预备队里挑出的悍卒,手里握着磨亮的短刀和长矛。他们没有敲鼓,也没有呐喊,只是悄无声息地从西门出城,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插进了溃兵逃窜的路线里。
溃兵们本就慌不择路,见万山军追来,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陈武没让队伍冲锋,只是让骑兵绕到溃兵两侧,用弓箭威慑——箭矢擦着溃兵的头顶飞过,钉在泥地里,吓得他们尖叫着往北边跑。有个狼牙洞的小头目想组织抵抗,刚举起刀喊了一声,就被骑兵的长矛刺穿胸膛,尸体被马拖着,在泥地里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往山里跑!往山里跑!”溃兵们互相推搡着,有的掉进了路边的沟壑,有的被同伴踩掉了鞋子,只能光着脚在碎石路上跑,脚底磨得鲜血淋漓。陈武带着步兵跟在后面,像驱赶羊群一样,把零散的溃兵往一处赶——他们不杀逃得快的,只抓落在后面的,要么抢下他们扛着的粮袋,要么逼着他们交出怀里的武器,然后一脚踹开,让他们继续往山里跑。
联军遗弃的辎重车队,就落在离营地不远的官道上。十几个明军溃兵守着粮车,见万山军赶来,立刻举起刀反抗,却被骑兵一个冲锋就冲散了——有的被马撞飞,有的跪地投降,没一个敢再动手。步兵们冲上去,掀开粮车的篷布,里面是满满的糙米和杂粮,还有几车腌制的腊肉,虽然沾了些泥水,却大多完好。“快!把粮车往城里拉!”陈武喊着,士兵们立刻找来绳索,套在粮车上,有的拉,有的推,哪怕累得气喘吁吁,脸上也带着笑容——这些粮食,够万山城的军民撑上一个月了。
更让他们惊喜的是,联军还遗弃了三门完好的虎蹲炮,还有十几架没来得及带走的投石机。工匠出身的士兵们立刻围上去,检查炮管和绞盘,发现只是药引被雨水泡湿,擦干后还能使用。“大人,这些器械都能修!”一个士兵激动地喊,陈武点点头,让人找来马匹,把炮和投石机绑在马背上,慢慢往城里运。
追击一直持续到黄昏。陈武看着溃兵们钻进北边的深山,再也没了踪影,又看了看身边的士兵——有的骑兵马嘴里吐着白沫,有的步兵拄着长矛喘气,连他自己都觉得胳膊发沉,知道不能再追了。“收队!回城!”他下令,队伍立刻掉头,拖着缴获的粮车、器械,往万山城的方向走。
城门口早已挤满了人。百姓们扶老携幼,站在路边翘首以盼,见队伍拖着粮车回来,立刻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张婶带着几个妇女,提着刚煮好的热粥,往士兵手里塞:“兵娃子,快喝点粥,辛苦了!”孩子们围着粮车跑,眼里满是好奇,伸手去摸粮袋上的麻绳,被大人笑着拉开。
刘飞站在城门楼上,看着源源不断运进城的粮食和器械,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切的笑容。他走下城楼,走到一辆粮车前,伸手捧起一把糙米——米粒虽有些碎,却饱满干燥,带着粮食特有的清香。旁边的吴文才笑着说:“大人,这次缴获的粮食够吃一个月,还有那几门炮,修好了咱们的城防就更稳了!”
刘飞点点头,却没说话,目光落在那些疲惫的士兵身上——有的靠在粮车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半个没吃完的窝头;有的互相搀扶着,脚步踉跄,身上的伤口又渗了血。他心里清楚,这场追击的成果远超预期,极大缓解了万山的物资危机,可军队也已到了极限:骑兵的马需要休养,步兵的伤需要医治,连城里的工匠和百姓,也因为连日的苦战和重建,累得直不起腰。
“让士兵们先休息,伤兵送医疗队,粮食用民政司统一看管,器械交给工坊修。”刘飞对着身边的人下令,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的是安稳,“告诉所有人,今晚能睡个安稳觉了,但也别忘了,深山里还有溃兵,咱们还得抓紧时间休整,不能松懈。”
夕阳把万山城的影子拉得很长,城门口的欢呼还在继续,粮车轱辘的转动声、百姓的笑声、士兵的喘息声,交织成一曲久违的安宁。追击虽有限,却给万山带来了喘息的底气,只是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无力再扩大战果,眼下最重要的,是养好伤、存足粮,守住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