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师正道长一脸震惊的听完了刘星同志的慷慨陈词,他活了四十多年,却没有想到,一个小学还没毕业的小孩子,竟然能发出这样振聋发聩的呐喊。
陈道长在心中暗自感叹:凭什么就认为人家孩子无知幼稚?陈师正啊陈师正,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不分老幼啊!你这样胡乱的把这孩子当作一个稚童对待,不仅忽视了这个孩子,更是轻视了自己所学啊!
陈道长收起对待孩童的玩闹态度,真正的将刘星当作一个论道的人去对待。
“您说天道,那是天的事儿;您说圣人道,上下五千年,一共才出过几个圣人?您或许会说,要以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这点我十分赞同。”
“或许您现在看我,就像看小怪物一样也说不定,因为我的肚子没多大,可是却想吃很多。”
“有一位大儒,曾经讲过修齐治平这个概念。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多么宏大的愿景!多么美好的愿望!或许您以为,我刚刚脱口而出的那条道路,最后便是想要这治国和平天下?”
“您错了,我没那么大能耐,我没那么伟大!”
陈道长走到刘星身后,问道:“那你刚才所说…?”
刘星从蒲团上站起身来,他挺起胸膛,直视陈道长有些饶有兴致的目光,说了这样一段话:
“如果非要将我的道分出一个类型,那我愿意叫它为【人道】。老有所养、幼有所依,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神州大地上的黑暗和疮疤都尽量被抹除!”
“凭你一个人,做不到。”
“没错,单凭我自己,一定做不到。可是这是【人道】,不只是我的道,所有和我有同样志向的人,都是这【人道】的主人。”
“如果你在这条道上越走越远,发现那并不是你自己想要的道,你会怎么办?又或者说,这条道上荆棘密布、疑云丛生,无论你有多大能耐都撕不开这道口子,你又该如何?”陈道长抛出这样一个疑问。
刘星好像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似的,摊开手,耸耸肩膀,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走累了,就不走了呗。不是我想要的道,那我就换条道走呗。活人又不能让尿憋死。”
“你这模样,活脱脱一个小无赖!刚刚的凌云壮志呢?刚刚的豪气干云呢?都到哪儿去了?”陈道长原本对这小子的回答还充满了期待,刚刚那副信念坚定的回答,哪怕是他在京城这么多年,见识了各类家庭的无数青年,唯一一个让他有些感怀的。
可谁承想,这还没过去十分钟,这小子就当场变卦!
“啊?陈道长,您这是动怒了?哎呦喂可别,可别!您说咱俩之前素不相识的,这不就是探讨一下个人志向嘛,至于生气嘛!”
刘星看着陈道长胸膛起伏,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不知道是这陈道长涵养没练到家,还是自己太过分了一些。
刘星确实没想到,是自己有些过分了。陈道长日常往来之辈哪儿不是些高雅之辈、名门之徒,再不济也是上门拜访,有求于他,这些人见了面哪一个不是客客气气?就是装,也都在陈道长面前装出一副好模样。
平常总戴着一副墨镜看世界,突然把墨镜摘了去看太阳,就算眼神儿再好也容易被闪瞎眼。
一个道理。
刘星只是实话实说,直抒胸意,却是歪打正着。
“您说凌云壮志?您说豪气干云?我没听错吧道长?我最开始可就是单单说了两句话,而且我第一句话就说明白了啊,我要走好走一些的路。至于那朵红旗,在我心中嘛!”
“你跟我说那些,没有剥削和压迫,老有所养、幼有所依的【人道】,都是扯淡?”陈道长到底是动了真火,不知不觉报了句粗口。
“道长同志,我不是尧舜禹,我最多算是一个出生在中产阶级家庭的小孩,我现在上五年级。谁不想冰雪消融、春暖花开?谁不想有一个美好的未来?道上很泥泞,路上有荆棘,这很正常,我要是身上带着木板,那我就把泥泞的地方铺好,我身上带着镰刀,那我就把荆棘砍掉。但是若是前方的道上有陷阱、有火箭弹、有陨石、有天雷要劈我炸我呢?我还要往前走?”
“那咱一个小子,怕不是早就被炸成灰儿了。”
“那你就止步不前?”陈道长反问道,他承认刘星所说的道上,一定会危险重重,但是他总觉得这小子不单单是在扯淡,他一定有些他自己的说法。
“陈道长,您说,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刘星突然抛出这样一个问题。
陈道长回答道:“按道家的说法,万物有灵,人只是有一个方便修习的躯壳而已,用好这副躯壳,最容易抛去杂念,修得正果。”
刘星摇了摇头,缓缓说出了一句话。
“不,陈道长,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人类可以灵活的使用工具。”
“而人,也是工具。”
这句略带着稚嫩声音的回答,轰然在陈师正的脑中炸开,就像是携带着万钧之力的陨石狠狠砸向冰封许久的湖面,汹涌的乱流、碎裂的冰刺在他的脑中胡乱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