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敌溃散,宵小遁逃。钱塘江畔,明教江南分舵门前肃杀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振奋与对教主无上威能的狂热崇拜。
殷野王快步上前,再次深深一揖,脸上激动与恭敬交织:“教主神威!今日若非教主亲临,挫败那诡异强敌,我等分舵危矣!属下无能,竟劳动教主出手,实在惶恐!”他这话发自肺腑,想起那黑袍人鬼魅般的身手和阴毒内力,此刻仍心有余悸。
南宫琰微微摆手,神色依旧平静,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恶战只是信手为之:“殷坛主不必过谦,你力战麦鲸,扬我教威,已属难得。那黑袍人武功诡异,非你之过。”他目光扫过周围依旧保持跪姿、眼神火热的教众,“都起来吧。加强戒备,清扫场地,妥善救治伤员。”
“谨遵教主令谕!”众弟子齐声应喝,声音中气十足,纷纷起身,各司其职,动作迅捷而有序,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与有荣焉的激动。
殷野王见南宫琰并未怪罪,心下稍安,连忙侧身引路:“教主,请您和这位……姑娘,”他看向小昭,虽不知其确切身份,但见其与教主关系亲近,语气也十分客气,“入内歇息。属下已命人备下酒水,为教主接风洗尘,亦庆贺今日之胜!”
南宫琰颔首,牵起小昭的手,在殷野王及一众分舵头目恭敬的簇拥下,穿过高大的门楣,步入江南分舵内部。
分舵之内,格局恢宏,庭院深深,廊庑回环,虽历经天鹰教至明教的转变,仍能看出昔日殷天正经营时的雄厚底蕴与森严气象。沿途遇到的明教弟子见到南宫琰,无不激动地躬身行礼,目光灼热。
来到气势恢宏的正厅大堂,酒宴早已设下。虽非极尽奢华,却也食材丰盛,皆是钱塘本地特色的鱼米之珍,酒香醇厚,扑鼻而来。
分主次落座后,殷野王亲自为南宫琰和小昭斟酒,举杯道:“属下敬教主!教主今日驾临江南分舵,实乃我等莫大荣幸!更兼出手化解大难,属下代江南分舵全体弟子,谢教主恩德!”说罢,一饮而尽。堂内作陪的其他头目也纷纷举杯相敬。
南宫琰举杯示意,浅酌一口,道:“份内之事,无需多礼。”他放下酒杯,看向殷野王,“殷坛主,我此次南下,一则巡查各地分舵情形,二则有些私事要办。今日恰逢其会。你且说说,如今江南分舵情形如何?教中弟子可还安稳?”
见教主垂询教务,殷野王神色一肃,放下酒杯,恭敬回道:“回禀教主,自家父遵奉教主号令,率天鹰教众正式重归明教,改组为江南分舵以来,各地原天鹰教坛口均已顺利转换旗号,遵从总教规条。如今我江南分舵下辖大小香堂三十余处,弟子逾两千人,主要分布于苏杭湖嘉等江南富庶之地,依托漕运、码头、商铺为业,一方面维持生计,另一方面也负责收集消息,联络江南武林各方势力。”
他顿了顿,略有得色但也保持谨慎地说道:“托教主洪福,如今江南武林,虽仍有如巨鲸帮这等不开眼的跳梁小丑,但绝大多数门派世家皆与我分舵保持和睦,甚至多有仰慕我教声威,愿与我教交好者。弟子们皆感念教主恩德,勤勉办事,并无甚大纰漏。”
南宫琰静静听着,偶尔问及一些细节,如弟子们的用度、与当地官府的关系、有无欺压良善之事等,殷野王皆一一谨慎作答,显示出对教务的熟悉和管理能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渐渐融洽。但南宫琰始终把握着分寸,只详细了解江南明教教众本身的发展情况、江湖脉络、弟子生计等,对于另一股同样在江南地区活跃、且同样打着明教旗号的力量——反抗元廷的义军,却只字未提。
他深知,明教体系特殊。教众与义军,虽同尊光明顶总坛为信仰核心和最高领导,且在高层(如教主、光明使者、法王等)层面上统一指挥,但在具体组织架构上,却近乎两条线。教众系统,由各地分舵坛主负责,主要处理江湖事务,发展信徒,维持教派运转;而义军系统,则由专门的义军将领统领,负责招兵买马,攻城掠地,反抗暴元。二者经费来源、人员构成、行动目标均有不同,虽偶有协作(如教众为义军提供情报、物资或高手支援),但通常互不隶属,直接对总坛负责。
因此,宾主之间言谈甚欢,却都默契地避开了义军话题,只谈江湖风物与教务琐事。小昭安静地坐在南宫琰身边,小口吃着精致的江南点心,偶尔为南宫琰布菜,乖巧伶俐,不多言语,一双明眸却将席间众人的神态尽收眼底。
宴席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方才尽欢而散。殷野王亲自将南宫琰和小昭引至分舵内最为清雅宽敞的一处独立院落休息。
步入院中,但见月色如水,洒在精心打理的花木之上,环境颇为幽静,与前院的喧嚣恍若隔世。
待殷野王告退,院中只剩下南宫琰与小昭二人时,南宫琰脸上那抹宴席间的淡然笑意渐渐敛去,眉头微蹙,负手立于院中,望着天边那轮清冷的明月,陷入了沉思。
小昭轻轻走到他身边,柔声道:“公子,可是在想着白日里那个黑袍怪人?”
南宫琰缓缓点头,沉声道:“此人武功,极为诡异。其身法之快,竟能勉强跟上我的凌波微步;内力阴柔歹毒,专破护体罡气,侵蚀经脉;指爪招式更是狠辣刁钻,招招奔着要害而去……我遍思所知各家各派武学,竟无一门一派与之相似。”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依我所知,当世之间,武功修为能达此境界者,屈指可数。武当张真人,功参造化,深不可测,然其武学中正平和,玄门正宗,绝非此等诡异路数。少林寺‘见闻智性’四大神僧,空见神僧已逝,其余三位武功虽高,却也是正宗佛门武功,且年事已高,与此人身形年龄不符。至于那混元霹雳手成昆,武功走的是刚猛幻邪一路,也非此阴柔速疾之功……”
他越是细想,越是觉得蹊跷。这黑袍人的出现,仿佛一个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变数,其武功完全超出了他对《倚天屠龙记》世界的认知范畴。除非……此人所学,并非原着中明确出现过的任何武功?
“那他会不会是……朝廷的人?”小昭猜测道,“元廷大内,或许网罗了一些奇人异士?”
“朝廷高手,多以军阵搏杀之术或一些草原秘传武学为主,间或有投靠朝廷的江湖败类,但武功路数总有迹可循。此人武功之奇诡,不似中原乃至西域已知的任何传承……”南宫琰沉吟着,脑海中再次闪过那黑袍人苍白无须的面容,尖锐的嗓音,以及那阴柔到极致、甚至带着几分妖异气息的内力……
突然,一个词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太监!
麦鲸战战兢兢的描述再次回响耳边:“他的声音很是尖锐怪异,像……像宫里那些没了根子的太监一般……而且他面容白皙,没有一丝胡须……”
太监?宫廷?阴柔诡异?速度极快?指爪功夫?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散落的珠子,被“太监”这根线猛地串联起来!
南宫琰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伴随着一套恐怖绝伦、迅捷诡异、且修炼条件极为苛刻的武学,猛地从他记忆深处蹦了出来!
难道……竟然会是……?!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漆黑的夜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如果他的猜想为真,那么这个世界的水,远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那黑袍人的出现,或许预示着一场远超江湖仇杀、甚至超越蒙汉之争的巨大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小昭见南宫琰神色剧变,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连忙轻声问道:“公子,你想到什么了?”
南宫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缓缓吐出三个字:
“葵花宝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