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爷!”
“逮住了!”
“活的!”
王虎那沙哑的咆哮,裹挟着剧烈的喘息和狂喜,穿过一阵阵刺耳的电流噪音,在死寂的指挥帐篷内,轰然炸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帐篷里只剩下设备运转单调的嗡鸣。
瘫在椅子上的赵学文,那张因绝望而灰败的脸,缓缓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茫然。
他哆嗦着,伸出一只手,仿佛想抓住那缕从步话机里传来的,不真切的电波。
“王……王虎?”他的嗓子干得像是要冒烟,“你……你刚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步话机那头,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紧接着,是王虎那肆无忌惮的,带着哭腔的大笑!
“老赵!哈哈哈!老子说!我们把畑俊六那个老王八蛋给活捉了!他娘的还吓尿了裤子!现在就像条死狗一样被我拖着!”
“轰!”
赵学文的脑子,炸了。
他手里的算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却因为脱力,双腿一软,又重重地坐倒在地。
他没有再爬起来。
他只是坐在冰冷的地上,先是傻笑,嘴里念叨着:“活的……活的能换多少钱……不,这买卖不能算钱……”
笑着笑着,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赢了……赢了啊!我的亲爷啊!我们赢了啊!”
他用拳头,一下一下地,狠狠捶打着坚硬的地面,仿佛要将这几天积攒的所有恐惧、绝望和压抑,全都发泄出来。
他这一哭,就像是点燃了引线。
“赢了!”
“王营长活捉了畑俊六!”
“喔——!!!!!”
压抑到极致后的爆发,让整个指挥帐篷,爆发出了一阵几乎要掀翻顶棚的,山呼海啸般的狂热欢呼!
人们拥抱在一起,又蹦又跳,许多人像赵学文一样,哭得涕泪横流。
这是一场无法想象,如同神迹般的胜利!
然而,在这片狂喜的海洋中央。
杨富贵,依旧静静地站在屏幕前。
他的背影,仿佛一座亘古不变的山峦,将所有的狂喜与喧嚣,都隔绝在外。
他没有回头,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张巨大的,代表着整个华中战局的电子地图上。
地图上,那些代表着日军几十万大军的,巨大而密集的红色光斑,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
它们不再坚定地向中心挤压。
有的停滞不前,有的开始混乱地蠕动,有的甚至开始毫无征兆地向后退去。
像一锅被狠狠搅动的沸水,彻底失去了秩序。
【检测到敌方总指挥系统已被斩首,指挥链完全中断。】
【百分之四十的敌方单位失去指挥,陷入混乱。】
【敌方全军士气正在以几何级数崩溃……】
【“玉碎”总攻,已从内部瓦解。】
系统冰冷的提示,在杨富贵的脑海中不断刷过。
他缓缓抬起手,拿起了主通讯频道的话筒。
帐篷内的欢呼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瞬间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于朝圣的崇敬,望向那个男人。
“王虎。”
步话机那头,王虎的喘息声立刻传来。
“杨爷!我在!您下命令!是不是要我把这老鬼子的脑袋,挂在咱们铁桶山的大门上!”
“把人带回来。”杨富贵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你的摩托化营,伤亡惨重,立刻后撤,转入休整。”
“杨爷!”王虎急了,“我不休整!弟兄们都憋着一口气!我们还能打!鬼子的大部队就在外面,让我去!让我带人去冲他娘的!”
“这是命令。”
杨富贵没有给他争辩的机会,直接切换了频道。
“接通所有作战单位。”
通讯兵一个激灵,手指在控制台上飞速敲击。
“所有作战单位,已接通!”
杨富贵那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指令,通过电波,瞬间传达到了铁桶山内,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铁桶山全体指战员请注意。”
“我命令。”
“所有单位,放弃现有防御工事。”
“即刻起,由战略防御,转为全面总攻!”
总攻!
这两个字,让每一个刚刚还在地道里,准备和敌人血战到底的士兵,都猛地一愣。
紧接着,一股比胜利更加炽热的,名为“复仇”的狂热,从每个人的胸膛里,喷薄而出!
“‘天罚’重炮阵地!”
“在!”
“放弃精确打击,转为区域覆盖。目标,敌军所有已知后撤路线,给我把他们的路,全部炸断!”
“‘猎鹰’导弹阵地!”
“在!”
“清除所有试图升空的敌机!而后,转入对地攻击模式,目标,敌军所有装甲单位、炮兵阵地、后勤补给点!自由开火!”
“所有步兵单位!”
“以连排为作战单位,从所有预备出口,冲出去!”
“自由追击!分割包围!就地歼灭!”
一道道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指令,从杨富贵的口中发出。
最后,他停顿了一下。
“我不要俘虏。”
死寂。
绝对的死寂。
随后,从铁桶山的每一条坑道,每一个角落,爆发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的,如同万千野兽出笼般的嗜血咆哮!
“杀——!”
屏幕上,整个铁桶山,活了。
一座座伪装成山岩的巨大闸门,轰然开启!
黑洞洞的隧道里,无数双亮得吓人的眼睛,汇聚成钢铁的洪流,从山的腹地,奔涌而出!
他们不再是防守者。
他们是猎人!
天空中,“隼一型”攻击机如同盘旋的死神,静静地注视着下方那片已经彻底乱套的庞大陆军。
山体内部,六门155毫米重型榴弹炮,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一枚枚高爆榴弹,拖着凄厉的尖啸,越过己方的冲锋部队,狠狠地砸向了十几公里外,正在仓皇撤退的日军后队!
大地在哀鸣!
一辆辆卡车,一门门火炮,在冲天而起的火球中,被炸成了漫天飞舞的零件!
曾经将铁桶山团团包围的钢铁洪流,此刻,变成了被肆意宰割的羔羊。
赵学文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一边倒的屠杀,看着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日军,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然后被自己的部队,成片成片地收割。
他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已经不是战争了。
这是一场盛大的狩猎。
杨富贵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撼,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
无人机的镜头,瞬间拉近,死死锁定了一支正在拼命维持建制,试图组织起有效抵抗的日军师团。
那是日军第十一军的精锐。
他们的师团长,一个中将,正站在一辆指挥车上,挥舞着军刀,声嘶力竭地咆哮着,试图将溃兵重新组织起来。
杨富贵拿起通往“天罚”阵地的专线步话机。
他的指令,简洁而冷酷。
“‘天罚’三号炮。”
“单发,急速射。”
“坐标,已发送。”
屏幕上,那名日军中将还在徒劳地挥舞着手臂,他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绝望。
下一秒。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
一粒黑点,在他的视野中,由小及大,急速坠落。
他的动作,凝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