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
极致的混乱。
当那团诡异的黑色粉尘云雾般压下时,整个世界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失声。
德军军官僵在原地,那张一向冷峻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纯粹的茫然和惊骇。
他手里的鲁格手枪,那把象征着德意志精密工业与死亡艺术的杰作,此刻冰冷得像一块路边的顽石。
他耳中的无线电,发出最后一声刺耳的“滋啦”声,彻底死寂。
他赖以在黑夜中统治战场的夜视仪,屏幕闪过一片杂乱的雪花,变成了一片纯粹的漆黑。
他变成了瞎子。
也变成了聋子!
趴在地上的王虎,满脸都是泥土和血沫,他同样被这近乎神迹的一幕惊得大脑一片空白。
但,那也仅仅是一秒钟。
下一秒,一股原始的、压抑了整晚的狂暴喜悦,从他的胸腔里轰然炸开!
他不懂什么是“石墨脉冲弹”,更不懂什么是“电磁瘫痪”。
他只知道,对面那群把他和弟兄们当狗一样打的怪物,他们的“法术”失灵了!
他们那些会冒蓝火的铁疙瘩,不会叫了!
他们的千里眼,瞎了!
而他王虎,他的拳头还在!他手里的工兵铲还在!他胸口那团烧了几天几夜,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烧成灰的怒火,还在!
机会!
千载难逢的机会!
“吼——!”
王虎没有起身,他像一头在草丛里匍匐已久的猎豹,四肢的肌肉猛然绷紧发力,整个人贴着地面,朝着那名还在震惊中疯狂敲打耳麦的德军军官,爆射而去!
德军军官终于从科技失效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丰富的战斗本能让他下意识地朝着王虎的方向扣动扳机。
“咔。”
一声空洞无力的轻响。
他脸上的惊骇,在这一瞬间,凝固成了纯粹的绝望。
王虎到了。
他没有用枪,甚至没有用那把坑坑洼洼的工兵铲。
他那只满是老茧和伤疤的铁拳,裹挟着对牺牲弟兄的无尽悲愤,带着被压着打了整晚的滔天屈辱,狠狠地,由下而上,轰在了德军军官的下巴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清晰地响彻死寂的战场。
那名身材高大的德军军官,整个人被这一拳轰得双脚离地,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扭曲,身体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无力的弧线,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一拳!
仅仅一拳!
王虎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一把抄起地上的工兵铲,那双因为愤怒和激动而猩红的眼睛,扫过整个陷入黑暗和混乱的战场。
他的弟兄们,那些幸存的黑旗军士兵,也反应了过来!
“杀啊——!”
“给阿贵!给弟兄们报仇!”
压抑到极致的怒吼,从每一个幸存者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们没有扔掉手里的自动步枪,在这样的黑暗和混乱中,枪的用处还不如一根烧火棍。他们不约而同地,抽出了腰间最顺手的匕首,拔出了背后那把无所不能的工兵铲,甚至有人直接从地上捡起了两块趁手的石头!
黑暗,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混乱,成了他们最强的武器!
一名“装甲猎兵”刚刚手忙脚乱地摘下失效的夜视仪,眼睛还没适应远处昏暗的火光,一道黑影就饿狼般扑到了他的面前。
“噗嗤!”
冰冷的刀刃,从他的脖子侧面,狠狠捅了进去,又猛地一划!
另一名“装甲猎兵”和同伴背靠着背,试图组成防御阵型,他刚用德语喊出一句指令,一把带着泥土和血污的工兵铲,就从天而降,狠狠地拍在了他的头盔上!
“铛——!”
一声沉闷的巨响。
德制m35钢盔被砸得严重变形,那名士兵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战斗,瞬间从一场高科技的降维打击,退化成了最原始、最血腥的白刃肉搏!
而论肉搏,论在泥浆和血水里打滚的狠劲,这群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黑旗军士兵,是当之无愧的祖宗!
“装甲猎兵”们彻底崩溃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战术,他们精准的枪法,他们坚固的装备,在这一刻都成了笑话。
他们就像一群被拔了牙齿和爪子的笼中猛虎,被一群真正的山林野狼,在黑暗中,无情地撕咬,肢解!
王虎,就是那头最凶狠的狼王!
他一马当先,手里的工兵铲上下翻飞,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蓬滚烫的鲜血。
砍,劈,拍,捅!
没有任何招式可言,只有最高效的杀戮!
“阿贵!你个狗日的看到了吗!老子给你报仇了!”
他一铲子将一名企图端枪反抗的德军士兵连人带枪削掉半个肩膀,对着漆黑的夜空发出一声悲怆的咆哮!
不到五分钟。
战斗,结束了。
那支刚才还神挡杀佛,视他们如草芥的德械卫队,此刻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再也没有一个能站起来。
幸存的黑旗军士兵,一个个拄着武器,浑身浴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们看着满地的尸体,又看看彼此,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狰狞的笑容。
赢了。
他们竟然赢了!
王虎扔掉已经卷了刃的工兵铲,他一脚踹开那顶被炸得破破烂烂的指挥帐篷的门帘,大步走了进去。
帐篷里,一片狼藉。
畑俊六,那个刚刚还品着红酒,欣赏屠杀的华中方面军总司令官,此刻正瘫倒在被掀翻的沙盘旁边。
他手里的高脚杯早已摔碎,殷红的酒液混着泥土,染红了他的裤腿。
他的军帽歪在一边,露出花白的头发,那张布满老年斑的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看着如同地狱恶鬼般走进来的王虎,看着他身上不断滴落的鲜血,身体筛糠般抖动起来,一股骚臭的液体,顺着他的裤管,迅速在地上晕开。
他尿了。
这位执掌着几十万大军,决定着上千万人命运的帝国大将,被活生生吓尿了。
他的精神,在科技神话破灭,最后底牌被掀翻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崩溃了。
王虎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已经变成一滩烂泥的小老头。
然后,他缓缓地,伸出手。
不是拳头,也不是巴掌。
他一把揪住畑俊六的衣领,像是拎一只瘟鸡一样,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畑俊六双腿发软,根本站不住,整个人都挂在王虎的手上,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王虎的脸上,没有胜利的狂喜。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的漠然。
他转过身,拖着这个已经吓傻了的日军总司令,走出了帐篷。
外面的火光,照亮了他那张沾满血污的脸。
他环视了一圈幸存的弟兄,声音嘶哑。
“回家!”
说完,他对着已经彻底失灵的步话机,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响彻夜空的,混杂着狂喜、悲愤与骄傲的咆哮。
“杨爷!”
“逮住了!”
“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