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你是不是打仗打疯了?还是抢东西抢上瘾了?”赵刚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颤抖,“我们刚从鬼子的虎口里掏了块肉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全团上下累得跟孙子似的,你就要去干下一票?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军事纪律?”
他指着外面那堆积如山的物资,又指了指地图上那个代表着井陉矿区的红圈。
“这次是柱子同志计划周密,是我们运气好!可运气能一直好下去吗?鬼子现在肯定已经炸了锅,太原的筱冢义男估计正调兵遣将,准备对我们进行疯狂报复!大扫荡随时都可能来!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加固工事,疏散物资,做好反扫荡的准备!而不是把脑袋削尖了,再去鬼子的钱袋子里钻!”
赵刚这番话,说得又急又重,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李云龙狂热的脑门上。
李云龙被他吼得一愣,那股子冲天的豪气,顿时瘪下去大半。他知道赵刚说得对,这是老成持重之言。可一想到兵工厂那嗷嗷待哺的机器,一想到战士们手里那些膛线都快磨平了的破枪,他心里就跟猫抓一样难受。
“老赵,我……我这不是着急嘛。”李云龙难得地放低了姿态,抓了抓后脑勺,有些尴尬地辩解,“咱们家底是厚了,可离过上好日子还差得远呢!你看看兵工厂那几个炉子,炼出来的铁,跟牛粪也差不离了。咱们得趁热打铁,把队伍的家伙什都换上一遍,到时候鬼子来了,咱才有底气跟他干啊!”
孔捷也在一旁打圆场:“老赵,老李也是为了部队好。不过这事,确实得从长计议,不能操之过急。”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边手足无措的兵工厂刘师傅,被李云龙一把拽了过来。
“老刘,你跟政委说!你跟他说说,咱们现在最缺什么!”
刘师傅被三个团领导六只眼睛盯着,紧张得直搓手,他咽了口唾沫,看着赵刚,小心翼翼地开口:“政委……团长说的……有道理。咱们……咱们这次是发了财,可都是粮食布匹。要说造枪造炮,还差得远。”
他被李云龙一瞪,胆子也大了些,话也说开了:“就说那门九二步兵炮,炮管没问题,就是缺个高低机上的齿轮。那玩意儿得用好钢,我们这炉子炼不出来,锉刀也磨不动。要是能有块鬼子卡车上的传动轴,我……我保证三天之内,就能让它响!”
他又指了指那辆装甲车:“还有那个铁王八,我们刚才去看了。那车上的钢板,要是能弄下来两块,给咱们的重机枪做个护盾,战士们能少死多少人?还有它那发动机,我的天爷,那里面全是宝贝啊!轴承、活塞、齿轮……随便拆下来一个,都比咱们磨半年的零件强!要是……要是能把那台发动机完整地弄下来,再给咱们一台车床……”
说到这,刘师傅的眼睛里冒出了骇人的光,他激动得满脸通红,声音都变了调:“政委!只要有台车床,我……我敢立军令状!三个月!我能让咱们独立团的手榴弹产量,翻五番!子弹复装率,提高一倍!我还能试着给咱们自己造的土枪,刻上膛线!”
“轰!”
刘师傅这番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指挥部里炸开了。
赵刚彻底愣住了。
他之前想的,是粮食够不够吃,冬天够不够暖。可刘师傅描绘的这幅蓝图,让他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未来。一个能自己造枪、自己造炮,能用钢铁和烈火跟鬼子硬碰硬的独立团!
而李云龙,他的呼吸已经变得粗重,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刘师傅,那眼神,绿得像黑夜里的狼。
车床!
膛线!
这几个字,比金条、大洋还要诱人!这才是部队安身立命的根本!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何雨柱,那表情,已经不是商量,而是一种近乎于哀求的、不顾一切的渴望。
“柱子!我的亲兄弟!”李云龙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你听见了没?车床!咱们得有台车床!有了那玩意儿,老子就能自己造枪了!到时候,老子见着旅长,腰杆子都能挺直了!”
指挥部里,死一般的寂静。
赵刚的理智告诉他,这太疯狂了。可刘师傅描绘的前景,又让他无法拒绝。孔捷则已经陷入了对未来的幻想中,嘴里喃喃自语:“要是咱们团能自己造带膛线的枪……”
所有人的希望,所有的压力,再一次,全部聚焦在了那个从头到尾都异常平静的年轻人身上。
何雨柱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那辆装甲车旁,用手敲了敲冰冷的钢板,又绕到车头,仔细看了看那台结构复杂的发动机。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在检查自己的作品。
刘师傅跟在他身后,看着何雨柱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刚才在外面,何雨柱只是随意指点了几个拆卸的关键部位,就让他这个搞了一辈子机械的老把式茅塞顿开。眼前这个年轻人,对机械的理解,深不可测。
“柱子哥,这发动机是好的,就是供油管被咱们自己人给砸坏了,修修就能用。”魏和尚在旁边补充道。
何雨柱点了点头,他转过身,回到指挥部,拿起桌上的铅笔,在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画了个圈。
“正太铁路,阳泉和寿阳之间,有个叫‘小井村’的货运站。”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这个站很小,只有一个排的伪军看守,平时就是用来装卸煤炭的。但是,”何雨柱话锋一转,“我查过鬼子的运输记录。为了支援南边的战事,鬼子最近从满洲调了一批军用物资,其中就包括一批给兵工厂用的精密机床。这批货,为了掩人耳目,没有走太原,而是混在运煤的火车里,准备在小井村卸货,再用汽车转运到太原兵工厂。”
他抬起头,看着已经呆若木鸡的李云龙和赵刚。
“算算时间,那趟车,后天晚上,就会到。”
李云龙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你的意思是……咱们去劫火车?”
“不。”何雨柱摇了摇头,“我们不劫,我们‘借’。”
他指着地图上的小井村货运站:“鬼子的火车在那里停留卸货,大概需要两个小时。我们只需要在他们来之前,提前‘接管’这个车站。然后,等火车来了,我们的人,换上伪军的衣服,帮他们把东西卸下来。他们要煤,我们给他们煤。他们要机床,我们……我们自己留下。”
“等鬼子把煤拉走,发现机床不见了,我们早就回到山里了。他们只会以为是车站的伪军监守自盗,等他们查清楚,黄花菜都凉了。”
何雨柱的计划,简单,粗暴,但又充满了匪夷所思的巧思。
偷天换日!
指挥部里,落针可闻。
赵刚张着嘴,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彻底停止了运转。他想反驳,想说这太冒险,可这个计划听起来,竟然……该死的有可行性!风险,似乎比上次打劫运输队还要小!
“我……我日他先人!!”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国骂,猛地从李云龙的喉咙里炸了出来。
他一把抱住何雨柱,激动得浑身哆嗦,嘴里翻来覆去就一句话:“人才!你他娘的就是个运筹帷幄的绝世帅才!”
他猛地松开何雨柱,在屋里转了两圈,然后停在赵刚面前,理直气壮,霸气十足。
“老赵!你听见了没?这买卖,干得过!不费一枪一弹,就把宝贝疙瘩给弄回来了!这他娘的叫智取!你总不能反对吧?”
赵刚看着李云龙那张写满了“你要是敢反对老子就跟你拼命”的脸,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今天晚上吃白菜”的何雨柱,最终,他长长地、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只有一个要求,”赵刚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这次行动,你,李云龙,必须留在团部指挥。让一营去,柱子同志当参谋。”
他怕了,他真怕李云龙这个战争疯子,跟着何雨柱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妖孽,会把天给捅个窟窿。
“行!没问题!”李云龙一口答应下来,只要能弄到车床,让他干什么都行。
他搓着手,脸上露出了即将再次发大财的亢奋笑容,冲着门外就吼:“张大彪!张大彪!给老子滚进来!准备好家伙!咱们……又有大买卖上门了!”
独立团的指挥部,头一次没了硝烟味,反而弥漫着一股子怪异的骚味和樟脑丸味儿。
几十件从不知哪个倒霉炮楼里扒来的二鬼子军装,被摊在地上。李云龙捏着鼻子,围着这堆黄皮狗的衣服来回转悠,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