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孙棠棠面露不解。
“啊,没什么。”江寄月猛然想起,此番要的是孙棠棠的芳心,不可唐突,一上来就让人家唤自己“折秋”,怕是吓着人家。
“我是说,若不嫌弃,待离开逐胜坊,本公子做东,咱们痛饮一番。孙姑娘不必推脱,带上你亲手做的点心一道。”江寄月身侧,寒意渐生,他打了个寒颤,好似想起什么,陡然望向陆归临,“长庚,你也一道。”
陆归临本来铁青的脸,突添几许怪异笑颜:“江公子同小娘子吃酒,我搅和什么。”
“这位……长庚公子,想来是江公子的好友,想必同江公子一样,善解人意。江公子,他不想去,莫要强求。”孙棠棠扫了眼跟前浑身都是秘密的陆归临,起了几分揶揄之心。
不待陆归临还嘴,江寄月喜笑颜开:“孙姑娘是同意了?”
“吃酒而已,正好答谢公子。”孙棠棠爽朗笑道,随即语带怅然,“只是下一关不知还有什么险境,公子如此淡然,想来十拿九稳?”
“好说!你只管跟着咱们,保管能带着你心中所求,全须全尾地离开!”江寄月见孙棠棠面露崇拜,赶紧拍着胸脯保证,下巴简直要扬到天上去。
“多谢公子。”孙棠棠心中飞快盘算,并未直接应下,她些微歪着脖颈,言语间添了几许天真懵懂,“只是二位公子气宇不凡,不像缺银钱之人,也有求于逐胜坊?”
“孙姑娘好眼力,其实本公子什么都不缺,就是太无聊,被他……”江寄月话未说完,陆归临接过话头,眸色晦暗。
“孙姑娘,更深露重,还是回去歇息。”陆归临言比霜寒。
孙棠棠不欲与陆归临多言,亦不愿引起江寄月怀疑。她从善如流,朝江寄月灿然一笑:“那江公子也早些歇息。”
不待江寄月挽留,孙棠棠利落转身,快步向前。
“长庚!你干嘛拦着我!人家都应下要同我吃酒了!我也没说不带你,是你自己不去!我再多聊几句,说不定就有进展。”江寄月转身看向陆归临,气急败坏,眼尾发红,杀意渐起。
“我不拦着你,她再问两句,你连老底都要交出去了。”陆归临那双好看的星目布满寒意,双手负于身后,见孙棠棠走远,缓缓迈步,“你说她要是知道你的底细,还会不会搭理你?”
江寄月哑口无言,他瞪着眼,追上陆归临,杀意不再,倒似犯了错的孩童,低着头嘀咕:“我这不是,没说出来吗。长庚,你当真不去?”
“再说。”陆归临话到嘴边,却是拐了个弯。
他们三人,能不能毫发无损离开此地,尚未可知。吃酒……他望向孙棠棠离开的方向,她当真有心思给恩人做点心,还相约要去吃酒?
陆归临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双眸渐暗,教人琢磨不透。
和衣而卧,躺在床榻上,孙棠棠同一旁的蒙青露闲扯了几句,只觉浑身散了架。
她盯着屋顶木梁,辗转反侧。
这江寄月,一时半会琢磨不透。说是富家公子哥,但周身隐约有股江湖气?其实她也不知,究竟什么是江湖气,以前在孙记饭铺遇着的那些,多半都是小打小闹。
非要说起来,就是同蒙青露周身的气势,有些相近。可这人看着没什么城府……孙棠棠缓缓摇头,能来到此地,还能顺利闯过第一关的,多半不简单。
不像自己如此艰难,江寄月瞧着,就像是在酒楼茶馆坐了一个时辰,周遭闹剧只当是听书听曲儿了。
还有一种可能,他当真如他表面一般,闯关全靠陆归临。
倒是陆归临,如今连名姓也改了,整个人冷若寒霜,同先前来孙记饭铺闹事的军爷一样,隐约泛着让人胆寒的杀气。
难不成这些年他还上过沙场?
孙棠棠眸色凝重,陆家世代清流,祖上出过不少文状元,陆归临的祖父,中年就已入阁,他阿爹亦是当朝肱骨。
当年若不是陆归临铁了心思要迎娶她,加之陆家家风不拜高踩低,他二人断不可能订下婚约。
这些年也没听说陆家有什么大的变故,陆归临竟远离科场。
就算他自己荒废学业,科举不成,以陆家的家底,他究竟有什么求而不得,要来逐胜坊冒险。
还是说陆家于朝堂汹涌暗流中得罪了人,已是强弩之末,只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不知道罢了……
又或者,江寄月没撒谎,是来寻乐子的,难不成陆归临也是?
她不禁哑然失笑,这话就算陆归临亲口说出来,她恐怕也不会信。
孙棠棠翻身侧卧,盯着蒙青露的发髻,视线不自觉往男子床榻那边瞟去。她心中泛起荒唐之意,说好的陌路之人,有什么好琢磨的。
可她隐约觉着,此事事关闯关前路,心中有块疙瘩,硌得十分难受。
是了!风九先前所言,是黑衣人央着他来的。如今江寄月又说是来寻乐子,难道逐胜坊闯关之人,并不都是她这般有所求之人?
可是拼了命寻乐子,是不是有些太过骇人。
还是说,他们不会真的送命?
孙棠棠背后泛起冷汗,杏眸微怔,胸前涌起凄凉荒唐的酸涩之意。若真如此,此地就不是区区地狱二字所能描绘的了。
她索性又翻过身,直愣愣望回房梁,弱肉强食,眼下不是自怜自艾之时。
虽不想同江寄月陆归临一道,但关键时刻,跟着他们,说不定是一条保命的法子,只是平时还是得隐晦些,免得叫人看出蹊跷。
思来想去,待旁人都睡下,黑衣人只留了角落里的几盏烛火。不知过了多久,木屋鼾声四起,孙棠棠终是眼皮子发沉,忍着噪声,沉沉睡去。
山脚不远处,一守卫森严的雅致小院内,黑衣人首领将佩刀放在屋外,退了脚上黑靴,取下蒙面黑布,恭谨往屋内去。
屋里正中,墙上挂着一副无名山水图,不输当世名家手笔。靠墙的地上,立着一黑漆木架,上头摆设,皆为珍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