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相国府内发出的两封求救信,如同两只扑火的飞蛾,携带着董卓最后的奢望与李儒的诡计,分别投向南方的荆襄之地与西南的巴山蜀水。
然而,它们的命运,早在陶应于洛阳帅府中那番精准的剖析时,便已注定。
荆州,襄阳城。
州牧府邸内,清香袅袅,刘表正与麾下蒯良、蒯越、蔡瑁等心腹商议江北防务。
当董卓的使者战战兢兢地呈上那封以“相国”名义书写,却字里行间透着僭越与哀求的书信时,刘表只是略一扫视,那素有“江夏八俊”之名的儒雅面容上,瞬间笼罩了一层寒霜。
“啪!”
刘表将信笺重重拍在案上,声音虽不高,却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董卓逆,荼毒生灵,焚烧洛都,人神共愤,天地不容!今陶骠骑奉天讨逆,王师所指,正合天意人心!
我刘景升,世受汉恩,身为宗室,恨不能手刃此獠,以谢天下!尔等安敢以此污秽之书,玷我耳目,乱我心志?!”
他根本不给使者辩解的机会,目光如电扫向左右:“来人!将此獠拖下去,投入鼎镬,以油烹之!将其首级,连同此逆书,一并送还长安,告知董卓,这便是觊觎汉室、祸乱天下之下场!
传檄各郡,我荆州上下,秣马厉兵,只待王师西定关中,便当北上勤王,共诛国贼!”
命令一下,满堂肃然。
蒯良、蒯越等人皆微微颔首,深以为然。蔡瑁更是大声附和:“主公明断!正该如此,以明我荆州忠于汉室之心!”
那董卓使者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如泥,被如狼似虎的卫士拖了下去,片刻后,府外便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惨叫与油鼎沸腾之声。
刘表当然是说说而已,守成荆州已然不易,至于北上勤王,无非是客套话罢了。
益州,成都州牧府。
相较于刘表的激烈反应,刘焉显得更为深沉,却也更为决绝。
他年事已高,体弱多病,但眼神依旧锐利。
看过董卓书信后,他冷笑数声,对侍立一旁的儿子刘璋及属官张松、黄权等人道:“董卓死到临头,犹做困兽之斗,竟想拖我益州下水,真是异想天开!”
他并未处死使者,却将其囚于暗室,严加看管。
随后,刘焉亲自修表一封,并非给董卓,而是遣心腹快马直送洛阳,呈交天子与摄政的陶应。
表中,他痛斥董卓罪行,表明益州始终心向汉室,恪守臣节,并言已厉兵秣马,随时可遣军北上,听候朝廷调遣,共讨国贼。
同时,他下令封锁金牛道、米仓道等入蜀要隘,严禁任何与长安方面的往来,彻底断绝了董卓南窜的念想。
董卓寄予厚望的两路外援,不仅未能盼来一兵一卒,反而收获了刘表的油烹使者与刘焉的严词告发,可谓颜面扫地,窘迫至极。
消息传回长安,董卓气得暴跳如雷,连斩数名侍从泄愤,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于前方的潼关防线。
就在董卓使者南下求援之际,弘农郡的战火,已燃烧得极为炽烈。
张辽与高顺率领的两万前锋,挟大胜之威,如同出闸猛虎,一路西进,势如破竹,兵锋直指弘农郡治所弘农城。
驻守此地的董卓部将郭汜,起初并未将这支偏师放在眼里,率军出城迎战,企图凭借兵力优势将其击溃。
然而,他严重低估了张辽的勇猛与高顺陷阵营的恐怖。
两军对峙,张辽一马当先,手持长戟,直取郭汜中军,其势锐不可当。
郭汜麾下将领上前阻拦,竟无人能挡其三个回合!
张辽所率骑兵紧随其后,如同楔子般狠狠嵌入敌阵。
与此同时,高顺率领的陷阵营重甲步兵,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无视箭矢,直接撞上了郭汜军的正面防线。
这些沉默的战士,刀劈不入,枪刺难伤,一旦接敌,便以严密的阵型和高效的杀戮,迅速撕裂对手的阵型。
郭汜军虽众,但在张辽的突击与陷阵营的碾压下,很快便陷入混乱。
郭汜本人也被张辽杀得心惊胆战,险些被斩于马下,只得丢盔弃甲,狼狈逃回弘农城,紧闭城门,高挂免战牌。
初战告捷,张辽、高顺挥军攻城。
然而,弘农城毕竟曾是郡治,墙高池深,郭汜收拢败兵,凭借坚城固守,一时也难以攻克。
张辽挥军日夜猛攻,云梯、冲车、井阑轮番上阵,城上城下,矢石如雨,杀声震天。
高顺的陷阵营甚至在一次突击中,一度登上了城头,展开了惨烈的肉搏,但终因后续兵力不足,被郭汜亲率卫队拼死击退。
战局暂时陷入了胶着。
张辽勇猛,高顺善攻,但兵力毕竟只有两万,面对据城死守的郭汜部,急切间难以拿下。
就在此时,转机出现——但也带来了新的挑战。
原来,驻守河东郡的董卓心腹大将李傕,听闻弘农吃紧,深知此地若失,长安东大门洞开,后果不堪设想。他未经董卓明确指令,便当机立断,留下部分兵力守备河东要地,亲自率领万余西凉铁骑,星夜兼程,自蒲坂津渡过黄河,南下驰援弘农!
李傕的部队皆是久经沙场的西凉精锐骑兵,来去如风,战斗力极为强悍。
他们的突然加入,立刻改变了弘农城外的力量对比。
张辽与高顺正全力攻城,侧翼突然遭到这支生力军的猛烈冲击,阵脚不免有些慌乱。
高顺急忙调动陷阵营转向,结阵抵御骑兵冲击,而张辽则不得不分兵应对,攻城力度顿时大减。
城内郭汜见李傕援军已到,士气大振,立刻开城出击,与城外李傕军形成夹击之势。
一时间,弘农城外,三方兵马混战在一起。
张辽、高顺军虽然精锐,但既要应付城内守军的反扑,又要抵挡城外西凉铁骑的反复冲阵,兵力顿显捉襟见肘。
张辽持戟纵横驰骋,怒吼连连,接连挑落数名敌骑,直取李傕中军。
李傕见张辽勇不可挡,心中亦怯,不敢硬拼,指挥骑兵利用机动性不断袭扰,避实击虚。
高顺指挥陷阵营死战不退,如同磐石般抵挡着骑兵的洪流,重甲长矛给西凉骑兵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但自身在骑兵的冲击和箭雨下也损失渐增。
李傕用兵老辣,并不急于决战,而是不断利用骑兵优势,切割张辽、高顺的阵型,袭扰其粮道,疲其军心。
郭汜也依城而战,时出时缩,牵制联军兵力。
战局,就此陷入了艰苦的僵持阶段。
张辽、高顺无法迅速攻克弘农,也无法击退李傕的援军,而李傕和郭汜,虽然暂时稳住了战线,却也无力将这支凶悍的联军前锋赶回崤山以东。
张辽营寨,中军大帐。
油灯下,张辽眉头紧锁,甲胄上血迹未干。
高顺坐在一旁,沉默地擦拭着佩刀,他麾下的陷阵营在日间的阻击战中又折损了数十名老卒。
“李傕这厮来得太快,麾下骑兵甚是难缠。”
张辽沉声道。
“我军兵力不足,难以同时应对城内外之敌。强攻伤亡太大,若后撤则前功尽弃。”
高顺抬头,声音依旧沉稳:“弘农城坚,李傕骁勇,急切难下。然,我军锐气未失,陷阵营仍可一战。为今之计,当暂缓攻城,深沟高垒,与之对峙,等待中军主力到来,李傕远来,粮草补给亦不易久持。”
张辽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点在弘农:“孝父所言极是。我已派人飞马报与子龙将军和监军,只要我部能在此钉住郭汜、李傕这两支兵马,使其不得东进一步,便是大功一件!待中军五万主力抵达,合我两部之力,必能一举荡平此敌!”
他眼中重新燃起斗志,传令道:“加固营垒,多设陷坑鹿角,严防敌军劫营。多派游骑,与李傕争夺外围,袭扰其粮道!
这弘农,他李傕救得一时,救不了一世!待子龙将军大军一到,便是他们的末日!”
于是,在弘农城下,张辽、高顺与郭汜、李傕形成了对峙之势。
双方每日小规模交锋不断,互有胜负,但谁都无力彻底击垮对方。
战争的焦点,暂时从激烈的攻城战,转向了意志、耐力与后勤的较量。
所有人都清楚,这僵局不会持续太久,决定胜负的关键,在于赵云那五万中军主力何时能够抵达战场。
整个司隶的战局,都因弘农这暂时的停滞,而充满了变数,也牵动着长安与洛阳两地最高统帅的心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