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战术目镜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楚狂歌哈出的白气刚飘起半尺,就被山风卷得无影无踪。
他脚下的碎石发出脆响——废弃核试验基地的混凝土外墙早已斑驳,露出内里深灰色的钢筋,像头褪了皮的巨兽。
温度异常。龙影的战术手套按在墙缝上,眉峰微蹙,墙内有热源。他的枪口始终指向斜上方,作战术警戒状,军靴在积雪里碾出深痕。
苏念攥着楚狂歌的衣角,小脑袋从他臂弯里探出来。
小女孩的睫毛上沾着雪粒,像缀了层碎钻:叔叔,这里...像阿婆给我讲的童话屋。她的童声裹着奶气,却让楚狂歌后颈泛起凉意——哑婆说过,灰塔里藏着所有编号的秘密,而苏念的后颈,正有块淡粉色的印记,和周阿婆说的第三宿主编号完全吻合。
退后。楚狂歌将苏念往龙影身后推了推。
他手掌刚触到墙面,金属突然发出蜂鸣。
咔——
锈蚀的铁门从内部裂开缝隙,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
更让楚狂歌瞳孔收缩的,是门内墙面浮现的血色文字,像是用某种生物组织写就,还泛着湿黏的光:牺牲基因确认,欢迎回家。
苏念不知何时挣脱了龙影的手。
她踮着脚,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些字,雪粒子落在她发顶:阿婆说,是要吃热乎饺子的。
楚狂歌喉结滚动。
他突然想起周阿婆咽气前攥着的破布,上面歪歪扭扭绣着——和苏念颈后的印记数字相同。
原来不是编号,是牺牲基因的代码。
他伸手摸向腰间的军刀,刀柄硌得掌心生疼:这不是实验室,是牢笼。
龙影的战术手电扫过墙面,光束突然凝滞。
他踹开地上的碎石,露出半块凹陷的金属牌:监控室。
屏幕亮起的瞬间,楚狂歌的呼吸停滞了。
画面里是二十年前的实验室,穿白大褂的女人背对着镜头,发梢沾着血。
她转身时,楚狂歌差点喊出声——那是他记忆里唯一的母亲影像,比老照片里更年轻,却更苍白。
融合度92%...不行,会爆体。画外音是男人的嘶吼。
女人突然冲向镜头,指尖几乎要贴上屏幕:别让孩子走我的路。她的嘴角溢出黑血,身后的仪器发出刺耳鸣叫,告诉小歌...妈妈爱他...
的一声,屏幕迸出火花。
楚狂歌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战魂在血管里翻涌,像要烧穿皮肤。
他能感觉到后背的旧伤在发烫——那是上次战魂暴走留下的灼痕。
但他死死咬着后槽牙,额角青筋暴起,硬是把那股热流压了回去。
苏念正扒着他的裤腿看屏幕,睫毛上的雪粒化了,在脸上滚出两道水痕。
此刻暴露战魂,她会成为第二个实验体。
轰——
地面突然震颤。
龙影的枪已经上膛:是重机枪。他拽着楚狂歌躲到控制台后,韩啸天的人。
监控画面切换成外部视角,成队的特战队员从山坳里涌出,迷彩服上的银狼徽章在雪地里格外刺眼。
为首的男人戴着战术头盔,只露出高挺的鼻梁,正是赵九爷提过的韩司令韩啸天。
他举着扩音器,声音像磨砂的金属:清除非法基地,格杀勿论。
沈砚!龙影突然低喝。
监控里,灰塔守卫队长沈砚正带着手下往入口冲。
他的战术背心没系严,露出内里的银链——楚狂歌记得,三天前在药铺,凤舞截获的情报里说,沈砚是战魂计划安保组组长,表面效忠韩啸天。
跟我来!沈砚突然撞开侧面的通风管道,锈铁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冲楚狂歌比划了个的手势,又指向苏念——那是情报里约定的第三宿主安全信号。
楚狂歌把苏念塞进龙影怀里,反手拽住沈砚的胳膊:为什么?
沈砚的喉结动了动。
他摘下战术手套,露出掌心的照片——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和苏念差不多大。我不是好人。他声音发哑,指腹蹭过照片边缘,但我女儿也十岁。
远处传来韩啸天的怒吼:沈砚!你敢——
沈砚猛地推开楚狂歌,抄起地上的突击步枪冲向楼梯口。
他的背影在逆光里拉得很长,像根即将燃尽的火柴:快走!
爆破倒计时三分钟!
龙影拽着楚狂歌往通风管里钻,苏念在他怀里蜷成小团,像只受了惊的猫。
管道里的霉灰呛得人睁不开眼,直到听见的一声闷响——入口被炸药封死了。
这里!楚狂歌的战术手电照在墙上,纹路呈螺旋状,和苏念颈后的印记一模一样。
他托起苏念的小手按上去,念念,像平时玩万花筒那样,用力。
苏念歪着脑袋,指尖刚碰到纹路,墙面突然裂开道缝隙。
冷风灌进来,混着铁锈味——是通风井。
抓紧我。楚狂歌把苏念绑在背上,龙影在后面推他。
十米高的井壁结着冰,他的军靴在冰面上打滑,掌心被钢筋划得鲜血淋漓。
当最后一线天光透进来时,他听见韩啸天的声音从下方传来:给我追——
楚狂歌咬着牙跃出井口。
下落的瞬间,战魂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他能感觉到骨骼在重组,肌肉像灌了岩浆,下坠的冲力被卸去大半。
落地时,他单膝跪在雪地里,苏念在背上发出轻轻的。
运气好。他对龙影扯出个笑,声音哑得像砂纸。
龙影没说话,只是帮他解下苏念时,手指在他后颈停留了半秒——那里的皮肤还残留着战魂激活时的灼温。
凤舞从岩石后冲出来,发梢沾着草屑。
她接过苏念时,小姑娘正揉眼睛:凤姨,叔叔的背好暖。凤舞的眼眶红了,却只是用力搂了搂孩子,转身检查楚狂歌的伤口。
楚狂歌站在山岗上,风卷起他的军大衣下摆。
龙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带着雪粒的脆响。
以前我以为自己是在战斗。楚狂歌望着远处被雪覆盖的灰塔,喉结动了动,现在才知道,是在赎罪。他摸出贴身的铜扣,刻着字的那面被体温焐得发烫,我妈当年说别让孩子走我的路,可这些年...太多孩子在走。
龙影没接话,只是把军用水壶递过去。
壶身还带着他的体温,混着铁锈味的凉水滑进喉咙,让楚狂歌的眼睛发酸。
这一战。他对着风扬起铜扣,我要赢给所有被当成工具的人看。
月光爬上山顶时,楚狂歌独自坐在岩石上。
他摩挲着铜扣,字的刻痕里还卡着点灰——像是从灰塔里带出来的。
山风卷起他的衣角,露出后颈淡粉色的印记,和苏念的,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