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太傅府,密室之中。
烛火摇曳,映照着袁隍那张布满皱纹却依旧精明的脸庞。他刚刚送走了大将军何进,心中那份“调虎离山”之计已然定下。然而,他深知,仅凭朝堂上的鼓噪,未必能轻易说动陛下将刚刚立下大功、圣眷正浓的耿武立刻外放。必须有一个足够强大且紧迫的理由,一个让陛下和耿武本人都无法拒绝的理由。
这个理由,就是边患!一场足够大、足够急,非耿武这等名将不能迅速平息的边患!
而最好的地点,莫过于耿武即将督管的北疆重镇——幽州!那里胡汉杂处,矛盾深重,正是最容易点燃战火的地方。
袁隍铺开一张素帛,提笔蘸墨,笔走龙蛇。他这封信,并非写给朝廷官员,而是写给他袁氏门生、现任幽州右北平郡守的公孙域。公孙域乃辽东大族公孙氏旁支,与袁氏关系密切,对袁隍唯命是从。
信中,袁隍并未明言其计,言辞极其隐晦,但核心意思却清晰无误:
“域卿如晤:京中闻北疆近日似有暗流,归附胡虏,久沐汉化,然狼子野心,或未尽驯。朝廷新定西凉,正欲休养生息,然边备不可不驰。汝坐镇边郡,当体察下情,尤须注意已附胡部之动向。对其所求,可稍加抑勒,示以朝廷威仪,防其骄纵生衅。若有异动,即刻密报于吾。切记,行事需隐秘,勿授人以柄。一切以固边安民为要,然朝廷体统,亦不可轻废。”
这封信,看似是提醒公孙域加强边防,注意已归附胡人动向,实则暗藏杀机!“稍加抑勒,示以朝廷威仪”,便是暗示公孙域可以寻衅挑事,故意刁难、压迫那些已经归附汉朝的乌桓、匈奴部落,激化矛盾,逼其反抗!而“若有异动,即刻密报”,则是要掌握“边患”的证据和时机,以便在朝堂上发难。
信写好后,袁隍唤来一名绝对心腹的家老,叮嘱道:“此信,事关重大,你亲自挑选快马,昼夜兼程,送往右北平郡,务必亲手交到公孙太守手中,不得有误!”
“老奴明白!”家老接过密信,贴身藏好,悄然离去。
数日后,幽州,右北平郡,太守府。
太守公孙域收到袁隍密信,仔细阅读数遍,额角渗出细汗。他久在边郡,岂能不知其中深意?这是太傅要他主动挑起边衅啊!此事风险极大,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但太傅之命,他不敢不从,袁氏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他公孙域的前程乃至身家性命,都系于袁氏一门。更何况,太傅信中虽未明言,但其背后必然牵扯着洛阳顶层的权力斗争,他这等边郡守臣,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
权衡再三,公孙域一咬牙,下定决心:“太傅有命,不得不从!况且,若真能逼反胡虏,引来朝廷大军征剿,或许……我公孙家也能在此乱中,谋取些好处?” 他想到了族中那位野心勃勃的从侄公孙瓒……
然而,公孙域也非鲁莽之辈。他深知,此事需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以免引火烧身。他并未立刻大动干戈,而是开始采取一系列看似“正常”、实则步步紧逼的手段:
? 核查账目,拖延赏赐: 以“核查往年赏赐账目是否清楚”为由,暂时拖延发放朝廷赏赐给归附乌桓、匈奴部落首领的财物、布匹、盐铁。
? 加强管控,摊派徭役: 以“加固边塞,防备鲜卑”为名,向各胡人部落摊派青壮劳力,从事筑城、修路等劳役,并派兵严格监督。
? 收紧互市,提高税赋: 在边境互市点上,加强对胡人商队的盘查,提高交易税赋,并纵容手下吏员刻意刁难。
? 制造摩擦,偏袒汉民: 暗中指使心腹,在胡汉杂居地区制造一些小摩擦、小冲突,然后在处理时,明显偏袒汉人一方。
这些手段,阴损而隐蔽,如同温水煮蛙。短期内,并未引起大规模的骚乱,但归附胡人部落中的不满和怨气,却在悄无声息地累积。乌桓大人丘力居、难楼等人,虽察觉到了汉官态度微妙的变化和日益沉重的压力,但碍于汉朝兵威,暂时选择了忍耐和观望,只是不断派人向郡府申诉、交涉。
幽州的天空,看似平静,实则阴云正在悄然汇聚。一场风暴,正在袁隍的密信和公孙域的“精心”操作下,缓缓酝酿。而此时的洛阳朝堂,对此仍一无所知,依旧沉浸在西凉大定的喜悦和新的权力博弈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