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归来的第十五天，北疆已经进入了深冬。合作社的会议室里炉火熊熊，却依然驱不散空气中的寒意。
我将那份精心准备的股权分配方案平铺在长桌上，红蓝相间的区块在煤油灯下显得格外醒目。
“这就是全部。“我的指尖划过图纸上的每一个色块，
“戈宗夫人两成，安德烈一成，瓦西里将军一成，我们占两成，剩余两成交由伊万代理，用于置换飞机或其他资源入股。“
赵副市长扶了扶他的金丝眼镜，眉头紧锁：“这个分配方案...确实出乎意料。“
国资委的王主任坐在他对面，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陈总，你确定这些都是无偿赠与？“
“不是赠与，是交换。“我纠正道，“用未来的收益，换取现在的资源。如果国资委愿意参与，可以用商品和渠道置换这两成股份。“
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听见炉火噼啪作响。张大山站在我身后，粗壮的手指紧紧攥着椅背，关节发白。
王主任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几分释然：“陈总，你这一手...我们跟不起。“
“不是跟不起，“我平静地注视着他，“是没必要。国企有国企的使命，我们有我们的活法。“
送走考察团时，赵副市长落在最后，他压低声音对我说：“陈望，你这步棋走得很险。不过...“他回头看了眼正在上车的王主任，“确实高明。“
三天后，第一批“特殊物资“开始陆续抵达。那是个飘着细雪的清晨，三架伊尔-14运输机降落在边境口岸的备用跑道。
雷钢带着安保队早已严阵以待，张大山则亲自指挥卸货。
“望哥，这些飞机...“张大山抚摸着斑驳的机身，声音有些颤抖，“虽然旧了点，但保养得不错。“
我检查着驾驶舱里的仪表盘：“记住，这些都是以名义进来的，所有文件都要齐全。“
与此同时，南方的通道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李秀兰挺着大肚子，依然坚持在仓库指挥装箱。
第一批运往深埔和东关的货物很特别——不是我们惯常的皮毛和山货，而是包装精美的苏联工艺品和仪器。
“这些在特区能卖上好价钱。“李秀兰仔细核对清单，“特别是这些显微镜和测绘仪器，都是国内急需的。“
我注意到她额角的汗珠，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清单：“你去休息，这里交给我。“
她倔强地摇头：“这是东方港的第一批货，我必须亲自把关。“
深夜的合作社灯火通明。我在办公室仔细研究着最新的航线图，红色的线条从哈尔滨延伸到莫斯科，蓝色的海运线从符拉迪沃斯托克连接到南方特区。这时，加密电话响起。
“陈，“安德烈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夫人对第一批送达的礼物很满意。特别是那件貂皮大衣。“
“告诉她，这只是开始。“
挂断电话，我走到窗前。北疆的夜空繁星点点，合作社大院里的繁忙景象与这静谧的夜空形成鲜明对比。
半个月后，“东方港航运“的招牌正式挂在了合作社大门旁。没有剪彩仪式，没有庆祝活动，只有核心团队的十几个人站在招牌下，仰头注视着这四个鎏金大字。
张大山咧着嘴笑：“望哥，咱们这就算正式起航了？“
“这才刚刚开始。“我拍拍他的肩膀，“去准备一下，第一批空运货物明天出发。“
就在我们准备启运时，一个意外的消息传来——那家曾经想要接手项目的国企，主动找上门来寻求合作。
来的是王主任的副手，一个姓李的处长。他搓着手，笑容有些尴尬：“陈总，我们研究过了，觉得还是合作更符合双方利益。“
“怎么合作？“我示意他坐下。
“我们提供商品，你们提供渠道。“他取出一份清单，“这些都是外贸仓库的积压商品，可以按成本价给你们。“
我扫了一眼清单，心里明镜似的。这些所谓的“积压商品“，在苏联都是抢手货。
“两成股份，“我直接开出条件，“用这些商品来换。“
李处长的脸色变了变，最终咬牙点头：“成交。“
送走他后，李秀兰轻声问我：“为什么要答应他们？“
“因为我们需要的不是钱，“我指着地图上新增的航线，“而是更多的资源。有了国企的商品支持，我们就能开辟更多航线。“
第一批空运货物启运那天，整个合作社的人都聚集在跑道旁。三架伊尔-14依次升空，引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张大山抬头望着逐渐远去的飞机，喃喃自语：“望哥，咱们真的做到了。“
我扶着李秀兰，感受着她腹中孩子的胎动。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将见证一个全新的时代。
晚上，我收到伊万从莫斯科发来的密电：“货物安全抵达，夫人亲自验收。要求加大供货量。“
几乎同时，南方也传来好消息。阿强在电话里兴奋地汇报：“望哥，第一批货在特区被抢购一空！特别是那些仪器，卖出了三倍的价钱！“
深夜，我独自登上了望台。合作社的灯火在夜色中连成一片，像一串闪耀的珍珠。远处，新到的第二批飞机正在跑道上调试，准备明天的航程。
雷钢悄无声息地来到我身边：“老板，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不，“我望着远方的星空，“这才刚刚开始。“
我知道，在这个风云变幻的年代，我们既要抓住机遇，也要时刻警惕暗处的风险。但无论如何，“东方港“已经启航，我们将在这条新开辟的航线上，驶向更广阔的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