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陷入沉寂，只有墙角那座老式座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赵副市长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钢笔。
“你的意思是...“他欲言又止。
“我的意思是，“我向前倾身，肘部撑在膝盖上，
“如果国家觉得这个项目应该由国企主导，没问题。
只要他们出得起购买飞机的钱，承担得起打通所有环节的成本，剩下的股份我都可以让出来。“
我端起已经微凉的茶，一饮而尽：
“但我想请问，哪家国企愿意像我们一样，先把真金白银的利益让出去？哪家国企敢在没有政府担保的情况下，把身家性命押在这种高风险项目上？“
赵副市长沉默地站起身，踱步到窗前。冰封的松花江上，几个孩子正在滑冰，欢笑声隐约可闻。良久，他转身拿起电话，语气凝重：“请国资委王主任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
等待的间隙，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我慢条斯理地续了杯茶，心里清楚这场博弈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王主任来得很快，黑色公文包夹在腋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赵市长，“他开门见山，“关于对苏贸易项目，我们国资委的意见很明确...“
赵副市长抬手打断，将股权结构图推到他面前：“王主任，你先看看这个。“
当王主任的目光扫过“戈宗夫人“和“克格勃“时，我注意到他的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这...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接过话茬，“王主任，如果您代表国企来接盘，请问准备如何维持这些关系？是用红头文件，还是用真金白银？“
王主任推了推眼镜，语气不再那么强硬：“但是如此重要的战略项目...“
“正因为是战略项目，才更需要灵活运作。“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王主任，您觉得是国家出面送干股给戈宗夫人合适，还是我这个民营企业来做更合适？“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王主任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趁热打铁：“其实我有个建议。既然国家重视这个项目，不如换个思路——国企可以入股我们现有的平台。毕竟，“我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莫斯科那边，只认我这个合作伙伴。“
赵副市长眼睛一亮：“具体怎么说？“
“海运项目规模太大，确实应该由国家主导。“我回到座位，“但空运这块，让我们继续做试点。等模式成熟了，再由国家接手不迟。“
王主任还在犹豫：“可是政策上...“
“政策是为人服务的。“赵副市长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王主任，你觉得是让国企从头开始打通关系容易，还是入股一个已经成功的平台更划算？“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赵副市长的秘书探头进来：“市长，省委办公厅来电话，询问对苏贸易项目的进展。“
王主任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他盯着那张股权结构图，手指在“戈宗夫人“和“克格勃“几个字上来回移动，终于长叹一声：“我需要向省里汇报。“
送走王主任后，赵副市长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陈望啊陈望，你这一手...“他摇了摇头，脸上却带着笑意，“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我微微一笑：“市长，我只是个商人，懂得在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离开市政府时，夕阳已经西斜。雷钢在车上等我，脸上带着罕见的笑容：“老板，刚收到莫斯科的消息，第一批货全部售罄，要求紧急补货。“
我靠在座椅上，疲惫地闭上眼睛。这一局，我们暂时赢了。
回到北疆时已是深夜。合作社大院门口，李秀兰披着厚厚的棉衣在寒风中等待，呵出的白气在路灯下缭绕。
“谈得怎么样？“她快步上前，眼底带着藏不住的担忧。
“暂时稳住了。“我搂住她冰凉的肩膀，“不过我们要加快动作了。“
她靠在我怀里，轻声说：“今天孩子踢我了。“
我停下脚步，在昏暗的灯光下凝视着她：“真的？“
“嗯。“她拉着我的手放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就像在给你加油打气。“
深夜的办公室，我独自站在巨大的地图前。红色的航线从哈尔滨延伸到莫斯科，蓝色的海运线路从符拉迪沃斯托克通往整个亚太。张大山轻轻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两杯热茶。
“望哥，还不休息？“
“我在想，“我的手指划过地图，“如果海运项目真的由国家来主导，我们能分到多少羹。“
张大山咧嘴一笑，脸上的伤疤在灯光下格外明显：“望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以你的性子，肯定会想办法分最大那块蛋糕。“
我也笑了。他说得对，在这场关乎国家战略的大棋局里，我要做的不是退让，而是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位置。
窗外，北疆的星空格外明亮，银河如练。我知道，从明天开始，我们将要面对一个全新的棋局。但这一次，我们手中握着的筹码，已经完全不同了。
而就在我准备离开办公室时，加密电话突然响起。电话那头传来安德烈急促的声音：“陈，费奥多尔复职了，而且...他正在调查你在莫斯科的所有交易。“
我握紧话筒，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这场博弈，远未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