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的声音很轻。
沈案没动,手机还放在茶几上,屏幕朝下。他低头看了眼钥匙串,那股热意还没散,贴在胸口像一块烧红的铁。他伸手把手机翻过来,照片还在,第三块砖缝里的暗红光点没有消失。
他合上手机,放回原位,动作不急也不慢。
窗外没有风,树影停在水泥地上,一动不动。屋子里只有空调低微的嗡声。
过了几分钟,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
这次是直接进来的。门被推开,黑风衣男人重新出现在门口,手里没拿东西,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
“我忘了说一件事。”他说。
沈案抬眼,“说完了就走。”
“你还没答复。”男人站在玄关处,没往里走,“组织等不了太久。”
“我想清楚了。”沈案开口,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楚,“我不加入。”
男人没说话,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你们说世界会出事,说有人已经死了,说我前世设了这个阵。”沈案看着他,“这些事太远,跟我没关系。”
“厉战天、药尘子、苏红绫,他们住在我的房子里。”他顿了顿,“只要这栋楼还在,租客能按时交房租,我就不会去管外面的事。”
“你觉得这是逃避?”男人问。
“不是逃避。”沈案摇头,“这是我选的生活。”
男人盯着他看了几秒,“你知道拒绝意味着什么吗?如果下次裂缝打开,我们不会提前布防。你得自己扛。”
“那就我自己扛。”沈案说,“我不需要你们的支援,也不需要你们的规则。”
空气静了一瞬。
男人的表情变了。之前那种平稳冷静的感觉裂开一道缝,眼神沉下来。
“你救过他们。”他说,“你能为了几个陌生人动手,为什么不能为了更多人出手?”
“因为他们住在我这儿。”沈案回答,“房东看到租客出事,总不能装看不见。但我不欠外面的人什么。”
“你真觉得,守着一栋房子,收点租金,就能一直太平?”男人语气冷了几分,“血魔老祖不是赵虎,不是你赶一赶就能吓跑的。”
“我知道。”沈案点头,“可我还是那个选择。”
男人站了片刻,忽然笑了下,没什么温度。
“你们这种人我见过不少。”他说,“开始都说不想管,最后都被拖进来。等你一个人挡不住的时候,别怪没人来。”
“有需要我会找你们。”沈案说,“但现在,请出去。”
男人脸上的笑淡了。
他没再说话,转身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把时停下。
“最后一次问你。”他说,“真的不再考虑?”
“不用考虑。”沈案坐在沙发上,没起身,“我已经说完了。”
男人看了他一眼,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被带上,锁舌“咔”地一声扣住。
沈案没立刻动。他靠在沙发背上,闭眼呼吸一次,再睁开时眼神清了。
他坐直身体,手指轻轻摩挲钥匙串最旧的那把铜钥匙。锈迹斑斑,边角都磨圆了,是他最早挂上去的一把。
他知道这事没完。
这种人不会因为一次拒绝就放弃。他们会等,会盯,会在他松口的时候再出现。
但他也不能让。
一旦答应,就成了他们的棋子。今天让他防裂缝,明天就让他抹节点。后天呢?是不是轮到他自己?
他不想变成那种人。
屋里安静下来,空调还在转,风吹在手臂上有点凉。
他拿起蒲扇,慢慢摇起来。
钥匙串的热度渐渐退了,贴在皮肤上不再发烫。他把它从脖子上取下来,放在掌心看了看,然后重新挂回去。
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一条新消息。
【陆千机:楼西面地下信号波动,持续三秒,已自动屏蔽。】
他回了个“好”。
放下手机,他抬头看向电视。
屏幕还是黑的。
但他知道,刚才的对话可能已经被录下,传到了某个地方。那个组织有系统,有技术,有权限。他们能看到,能监听,能分析他的每一个反应。
可他们看不到他心里怎么想的。
他只想守住这栋楼,守住现在的生活。不是怕麻烦,是怕变了以后,连这点安稳都没了。
他记得药尘子煮泡面时哼的小调,记得厉战天早上打拳的声音,记得苏红绫旗袍蹭到门框的闷响。
这些声音每天都在。
只要它们还在,他就还能当一个普通的房东。
外面的世界要塌,那是外面的事。
他的租客没欠费,房子没漏水,电路正常,wiFi畅通——这就够了。
他摸了摸钥匙串,确认它还在。
然后他站起来,走到玄关,拉开门。
夜色沉沉,巷子里空无一人。
他站着看了几秒,抬脚跨出门槛,弯腰捡起一张被风吹进来的广告单。上面印着“高端灵气疗养院”,角落写着一行小字:“专治异界污染后遗症”。
他把广告单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直起身时,他看见巷口路灯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车窗 tinted,看不清里面。
他没多看,转身回屋,把门关上,反锁。
钥匙串贴回胸口,冰凉。
他走回沙发坐下,拿起蒲扇继续摇。
手机又震了一下。
他没去拿。
风吹进来一点,窗帘动了半寸。
他盯着茶几边缘,那里有一道细小的划痕,是上次修路由器时工具刮的。他一直没让人补。
现在也不打算补。
有些痕迹,留下就留下了。
他坐着不动,手搭在钥匙串上,眼睛看着前方。
电视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不是开机,也不是信号接入。
就是亮了一瞬,像是通电测试。
他没回头。
五秒后,屏幕又黑了。
他呼出一口气,肩膀松了一点。
外面的车什么时候走的,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们还会来。
只是下次,他还是会说同样的话。
他不需要谁的认可,也不需要谁的邀请。
他只是个房东。
要守的,只是一栋楼,和住在里面的人。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
新消息。
【苏红绫:明早练剑,别收我租金。】
他打字回复:【少废话,八点前到账。】
发送。
放下手机,他靠回沙发,闭上眼。
两分钟后,他又睁开。
坐直,拿起钥匙串,一根根检查。
七把钥匙都在。
他松开手,金属链垂落,搭在腿上。
然后他重新拿起蒲扇,一下一下地摇。
空调吹出的风偏冷。
他没去调温度。
就这么坐着。
直到听见远处传来第一声鸟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