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案的手还插在阵眼里,钥匙串和地面连成一片光。他动不了,全身像被抽空,呼吸都费劲。耳边很安静,刚才的风暴消失了,只剩下风吹碎瓦的声音。
张大牛站在门口,扫帚轻轻一挥,一点灰烬飞进院子,落在阵眼边上。那点灰刚碰地,沈案手指抽了一下。他眨了眨眼,视线慢慢清晰。
药尘子从一堆砖块里爬出来,小孩子的身体,脸上全是灰。他看见沈案的样子,没说话,走过去蹲下,把手按在阵眼边缘。他的手心发烫,嘴里念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接着,一股暖流顺着地面往沈案体内钻。
沈案觉得胸口松了点,试着用意识去拉回灵力。钥匙串震动了一下,第七把钥匙缓缓上升,最后“咔”一声脱离地面。他终于把手拔了出来,整个人往后一倒,坐在地上。
厉战天拄着平底锅站起来,左肩歪着,应该是脱臼了。他拍了拍锅上的灰,大声说:“房东的房子,我守定了。”声音粗,但带着笑。
苏红绫从墙边捡起她的剑,插回腰带。她走到沈案面前,低头看他,“这次算你赢了。”顿了顿,“下次别再一个人扛。”
陆千机拖着他的电脑主机从顶楼爬下来,屏幕碎了,电线耷拉着。他坐到台阶上,喘着气说:“系统炸了。”话音刚落,药尘子塞了颗糖到他嘴里。“反正你家wiFi还在。”陆千机愣了一下,笑了。
几个人围在一起,没人再说战斗的事。院子里开始有了人气。
巷口传来脚步声,接着是人声。几个邻居提着饭盒进来,手里还拿着灯笼。一个老大爷端着茶杯走到沈案面前,说:“小沈啊,听说你们打跑了坏人,我们来谢谢你们。”
沈案想站起来,腿软,只能坐着点头。旁边有人搬了张凳子过来,他坐下。又有孩子跑进来,手里拿着小烟花,在院角点燃,噼啪作响。
水果、热汤、面包陆续摆在地上。有人挂起了彩灯,缠在断墙上。灯光亮起来,照在裂开的地板和烧黑的柱子上。
时月挤进人群,手里拎着医药箱。她蹲在沈案面前,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又摸他手腕。“脉搏乱得很。”她说,“再这么拼,下次我不救了。”
沈案笑了笑:“你不来,我也死不了。”
时月瞪他一眼,打开药箱开始处理他手上的伤。血已经干了,皮肉裂开,她涂药的时候,沈案没吭声。
厉战天帮忙搭了个简易棚子,把能用的桌椅拼在一起。苏红绫和陆千机一起收拾瓦砾,药尘子坐在角落吃糖,时不时指挥一下:“那边有个锅,别埋了。”
张大牛一直站在门口,扫帚靠墙。他看了眼热闹的院子,转身走了,背影慢慢消失在巷子里。
人群越来越多。有附近的居民,也有以前从没见过的老人小孩。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说“小沈家出事了,但挺过去了”。大家自发带来了吃的用的,还有人放起了音乐。
一个小女孩跑过来,举着手机要和沈案合影。他配合地笑了笑,拍照时眼睛却看向院子西边。那里有一块烧焦的木片,上面刻着个奇怪的符号——“井”字中间多了一点。
等人群稍微散开一点,沈案悄悄弯腰,把那块木片捡起来,塞进口袋。
他坐在台阶上,看着眼前的一切。彩灯挂在断墙上,人们笑着说话,桌上摆满食物。厉战天在分发饮料,苏红绫帮老人搬椅子,陆千机修好了一个小音响,放着老歌。
这一切看起来像一场普通的庆功宴。
可他知道不是。
刚才那一战,血魔老祖临死前说的话还在耳边。“异界的大门已经打开。”这不是结束。七曜阵封住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条路。现在路松了,后面还会有人来。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伤口还在渗血,但愈合得比正常快。这具身体早就不是普通人了。钥匙串挂在脖子上,七把钥匙安静地垂着,第七把有些发烫。
时月给他打了针,说是镇定剂。他没拒绝。药效上来后,肩膀松了些,但脑子更清醒。
“你在想什么?”苏红绫坐到他旁边。
“在想房子还能不能住人。”他说。
“修修就行。”她说,“只要人没事。”
沈案没接话。人没事,但麻烦不会停。他抬头看老宅。外墙塌了一半,窗户全碎,屋顶缺角。可地基还在,阵眼还在。只要他还在,这个家就能撑住。
厉战天走过来,递给他一瓶啤酒。沈案接过来,拉开拉环喝了一口。味道有点温,但很熟悉。
“以后还收租吗?”厉战天问。
“当然。”沈案说,“房租还得交。”
几个人笑起来。陆千机举杯:“敬房东,虽然他总克扣我们水电费。”
药尘子也举起糖罐:“敬房东,虽然他霸占了我的丹炉。”
沈案没说话,只是举起瓶子,和他们碰了一下。
笑声在院子里回荡。孩子们在放烟花,彩灯一闪一闪。远处街道灯火通明,没人知道刚才这里发生过什么。
沈案站起身,慢慢走到院子中央。他背对着人群,面朝铁门。那里是巷子出口,也是他感知到“东西正在路上”的方向。
他的手伸进口袋,捏紧那块刻痕木片。
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他站着没动。
人群还在庆祝,声音热闹。但他已经不在那个圈子里了。
他知道,收租的日子没变,但守家的事,从今天起,他不会再让任何人替他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