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长那声“拿下!”如同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他身后那两名年轻道士,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听号令,立刻如饿虎扑食般,一左一右朝着林玄猛扑过来!两人动作迅捷,带起两股劲风,手掌上隐隐有灵光闪动,显然是用了擒拿类的法术,打算一举将林玄按倒在地。
这要是几天前的林玄,估计早就吓得抱头鼠窜,或者被直接摁趴下了。可经历了山猫、精怪、狐族追兵这几场“洗礼”(虽然是连滚带爬的洗礼),林玄的胆子好歹被吓大了一点点,更重要的是,他骨子里那股来自现代社会的、凡事讲个“理”字的轴劲儿,在这种被逼到墙角的情况下,反而被激发了出来。
躲?往哪儿躲?身后就是道观,里面是两个需要他挡在前面的人。求饶?对方摆明了不听。硬拼?那是找死。
电光火石之间,林玄把心一横,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两只抓来的手,猛地向前踏了一小步!他这个动作极其突兀,完全出乎那两名道士的意料,让他们扑击的动作不由得微微一滞。
就在这刹那的间隙,林玄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声音提到最高,朗声喝问。那声音因为紧张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豁出去的清晰和坚定,像一块石头砸进喧闹的池塘:
“且慢!”
这一声断喝,让那两名道士的动作再次一顿,下意识地看向李道长。周围鼓噪的人群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安静了一瞬,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林玄身上,想看看这个小子死到临头还想耍什么花样。
林玄心脏砰砰狂跳,感觉血液都往头上涌,但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目光毫不退缩地直视着脸色阴沉的李道长,语速快而清晰,如同连珠炮一般,抛出了他心中盘旋已久的问题:
“李道长!晚辈敢问!”
“依修真界通行律例,或是咱们清水铺本地官府的条令法典!”
他刻意顿了顿,让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尤其是后面那些明显是来看热闹或者被煽动的普通镇民。
“究竟哪一条、哪一款,白纸黑字地规定了——修士遇见受伤生灵,不得出手救治?!”
“又有什么证据能够表明——一个未曾害过人命、甚至自身难保的伤者,仅仅因为其出身妖族,救治她便成了十恶不赦之罪?!”
“若拿不出明文规定,若举不出确凿罪证!”林玄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强烈的质疑,“今日诸位兴师动众,喊打喊杀,要踏平我这安身之所,又要将一位重伤垂危之人置于死地——这,便是诸位口口声声所说的‘替天行道’吗?!这‘道’,又是何道理?!”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疾风骤雨,砸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林玄没有施展任何法术,也没有拿出任何神兵利器,他用的,是道理,是逻辑,是对程序正义最朴素的追问。
这番话,对于后面那些大部分只是跟着起哄、或者听说有妖物害人而心生恐惧的普通镇民来说,无疑产生了效果。人群中开始出现一阵低低的、带着疑惑和议论的骚动:
“对啊……好像……是没听说过有这规定啊……”
“救人……也算错吗?”
“那狐妖……真害过人吗?赵公子不是自己摔伤的吗?”
“李道长他们……是不是有点太急了?”
这些窃窃私语声,虽然微弱,却像细小的针尖,刺破了之前那种一边倒的狂热氛围。
那两名准备动手的道士,也僵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地再次看向李道长。他们习惯了听从师命,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何曾想过要翻查什么律例条款?林玄的问题,直接击中了他们行为准则中一个模糊的地带。
李道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显然也没料到林玄会来这么一出!他原本以为,凭借清风观在当地的威望,加上“人妖勾结”这个大帽子扣下来,足以让这个无名小辈百口莫辩,乖乖就范。谁曾想,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居然跟他扯起什么“律例”、“证据”来了!
林玄的问题,像一根精准的刺,扎进了他话语体系的漏洞里。修真界弱肉强食,哪有什么成文的详细律法?多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和实力为尊的潜规则。至于官府条令,更不会去规定修士该如何对待妖族这种“超自然”事物。他所谓的“替天行道”,更多是基于一种模糊的道德审判和力量威慑。
此刻被林玄当众、如此清晰地逼问“依据何在”,李道长顿时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窘迫感。他嘴唇哆嗦了几下,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一时竟有些语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总不能说“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老子拳头大就是道理”吧?那和他一直维护的“正道”形象可就相差太远了。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李道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强压下心中的恼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猛地一挥拂尘,试图用更大的声音掩盖自己的理亏,厉声呵斥道:
“强词夺理!妖即恶源,其性本恶!此乃天道共识,何须律例赘言?!防患于未然,将危险扼杀于萌芽,正是我辈修士护卫苍生之本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