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烧得正旺,橘红色的火光在铁砧工坊粗粝的石墙上跃动,将围坐的众人身影拉长。空气中弥漫着蜜酒特有的醇厚甜香,但此刻无人有暇品味。巴伦和芙拉搬来几个大酒桶和结实的木杯,默默地给每个人倒上,包括两位刚刚降临的、身份尊崇到让矮人夫妇手都有些发抖的客人。
泰瑞斯毫不见外地抓起一个几乎有他小臂粗的木杯,仰头灌了一大口,哈出一口带着酒气的白雾,赞道:“够劲!比神域那些淡出鸟的琼浆玉液强多了!” 他咂咂嘴,暗金色的眼眸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凯兰身上,“行了凯兰,别憋着了,说说看,什么马蜂窝能把你这北境头狼蜇得愁眉苦脸?还有我那宝贝闺女,脸上都写着一行字‘事情大条了’。”
瓦尔基里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家父亲过于“豪放”的做派,但并未多言,只是将目光投向凯兰。里奥斯则优雅地接过芙拉递来的酒杯,轻轻颔首致谢,紫眸平静地等待着。
凯兰也没心思客气,咕咚咕咚灌下半杯酒,抹了把胡子上的酒沫,将“凛冬之心”失窃、他们追踪信号到泰坦之巅、却发现神殿内潜伏着“寂灭之影”高位腐蚀能量陷阱的事情,连同巴伦的祖训回忆、派普的“共鸣”假说,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一遍。他的叙述粗犷直接,重点突出,怒意与困惑交织。
在他讲述时,瓦尔基里不时补充细节,尤其是对神殿内那股腐蚀能量的感知——“精纯、高位、隐匿,带有明确的‘标记’与‘警报’性质”。派普则用更冷静平和的语调,解释了能量共鸣与密室无痕失窃之间的逻辑关联。吱吱也展示了他那台报废仪器的核心晶片,虽然数据破碎,但残留的伪装信号编码模式依然触目惊心。
巴伦和芙拉在旁听着,不时点头或补充几句关于宝石和家族记载的细节,脸上满是焦虑。
泰瑞斯和里奥斯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泰瑞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木杯边缘,眼神却锐利如鹰。里奥斯则微微垂眸,紫色眼瞳深处,仿佛有亿万星辰与古老的知识在流转、推演。
当凯兰讲到他们果断撤离,线索似乎中断时,重重地叹了口气,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看向两位老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宝石丢了,贼毛没摸到,反而踩了一脚屎,还差点被标了个记。两位大神,你们是知道老子的,打架拼命老子眉头都不皱一下,可这种躲在暗处玩阴的、还他娘懂技术的混蛋,真是让人火大又憋屈!你们见多识广,给掌掌眼,这他娘的到底唱的哪一出?”
工坊内安静下来,只有炉火噼啪作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泰瑞斯和里奥斯身上。贝丝紧张地攥紧了母亲的手。托尔瞪大眼睛,坎普屏住呼吸,里昂竖瞳微缩,派普指尖的水汽凝滞,吱吱也放下了手中的晶片。
泰瑞斯将杯中酒喝完,把木杯往旁边铁砧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咧了咧嘴,笑容里却没有多少温度,反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呵,拙劣的陷阱,但够阴险。用‘凛冬之心’做饵,钓的不只是你们这几个小鱼小虾,怕是连我和里奥斯这条‘过江龙’也算计在内了。或者说,钓任何试图追查此事、并且有足够力量能威胁到他们计划的‘大鱼’。”
他看向瓦尔基里,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丫头,你做得对。那陷阱不是杀招,是‘眼’和‘哨’。你们踏入,就等于告诉躲在暗处的耗子:‘有带泰坦味的过来了,而且发现了异常’。它们不用露面,就知道该加紧,或者…改变计划了。”
瓦尔基里心中一凛,微微点头。
里奥斯放下几乎没动的酒杯,清越而平缓的声音响起,仿佛带着某种能安抚人心的韵律:“凯兰,巴伦大师,芙拉女士,不必过度忧虑。从你们的描述,尤其是瓦尔基里感知到的能量性质、派普推测的共鸣机制,以及那精心设计的干扰信号来看,此事脉络已然清晰。”
他紫色眼眸抬起,目光仿佛穿透了工坊的屋顶,投向了北境风雪深处:“窃取‘凛冬之心’的,并非凡俗盗贼,甚至并非拥有独立意志的亡灵君主。它应是一个被‘寂灭之影’本源力量深度侵蚀、操控的‘仆从’,其形态或许近似你们所知的‘巫妖’,但更接近于一个承载腐蚀意志的‘容器’与‘执行者’。”
“巫妖仆从?” 凯兰眉头紧锁。
“正是。” 里奥斯微微颔首,“‘寂灭之影’侵蚀万物,尤喜强大的灵魂与能量核心。一个拥有足够知识、且对‘凛冬之心’这等极寒神物有觊觎之心的古代施法者(或其遗骸),是绝佳的侵蚀目标与载体。被侵蚀后,其大部分自主意志泯灭,沦为执行‘寂灭之影’意志的工具。它窃取宝石,绝非为了占有或使用,而是为了…‘献祭’,或者说,‘转化’。”
“转化?” 巴伦失声。
泰瑞斯接过话头,声音洪亮:“没错!那破石头里头的极寒之力,对‘寂灭之影’来说,是上好的‘燃料’或者‘污染源’!但直接带在身边?不行。那宝石自带的神圣寒冰属性,与腐蚀能量天然冲突,就像水火不相容。那仆从带着它,就像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时间稍长,自己先得被净化掉一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