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名被撞开的士兵怒吼着举枪,即将扣下扳机的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清脆、果决、毫无犹豫的点射,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枪声来自队伍最前方。
是这支队伍的指挥官。
他大吼一声,甚至没有完全转身,只是以一个极快的侧身角度拔出了手枪,手臂稳定得如同磐石,一击便精准地命中了逃跑俘虏的大腿。
“啊——!”俘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失去平衡,重重栽倒在地,抱着鲜血喷涌的伤处疯狂扭动,逃离的企图瞬间化为泡影。
“制服他。止血。”士官的声音冷硬如铁,仿佛刚才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
他收枪入套的动作流畅而自然,目光甚至没有在那俘虏身上多停留一秒,而是锐利地扫过整个队伍,评估着这次意外带来的骚动。
那名被撞开的士兵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冲上前,用枪托狠狠砸在俘虏的后颈,终止了那令人心烦的嚎叫,然后用粗暴的动作进行包扎和重新捆绑。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
仓库的幸存者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和士官冷酷的效率吓得噤若寒蝉,连干呕都忘了。
而士兵们则对此习以为常,只是更加警惕地握紧了武器,枪口微微移动,覆盖了更大的警戒范围。
在这场短暂的混乱中,祝一宁的反应堪称“完美”的幸存者模板。
在枪响的瞬间,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猛地蹲下身,用整个身体将女儿祝星涵紧紧裹在怀里,背对声音来源的方向。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被枪声再次惊吓到的普通女人。
但在她怀里的阴影中,祝星涵的小脸上却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超乎年龄的安静,她的大眼睛眨了眨,用只有母亲能听到的气音问:“妈妈,是那个长官叔叔开的枪吗?”
祝一宁极轻地“嗯”了一声,手臂抱得更紧,同时也是一种赞许和安抚。
她的目光透过臂弯的缝隙,冷静地记录着一切:士官的拔枪速度、射击精度、以及他下令止血背后所代表的“俘虏仍有价值”的逻辑。
“钉子。” 士官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点名刚才被撞开的士兵。
“到!”士兵立刻站直,脸上闪过一丝羞愧。
“怎么回事?”士官的问话听不出情绪,却带着千斤压力。
“报告!是我疏忽了!没发现他磨断了绳索!”钉子大声回答,不敢有任何辩解。
士官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又扫过那个奄奄一息的俘虏。“回去自己领处罚。现在,归队。”
“是!”钉子松了口气,但表情更加凝重。
处理完内部失误,士官的目光终于越过大半个队伍,落在了依旧蹲在地上、紧紧抱着孩子的祝一宁身上。
他的眼神深邃,看不出在想什么。刚才,在那个俘虏暴起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那个女人有一个极其迅速、近乎本能的规避动作,完美地让出了射击线,并且躲到了另一个士兵的身侧。
那动作太快太专业,快得几乎让他以为是错觉。
是错觉吗?还是一个长期在危险中求生的人形成的本能?
鹰眼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士官身边,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极其轻微的动作摇了下头。
他的角度也没看清祝一宁的具体动作,但他确认了一件事:那个女人,没有造成任何干扰。她只是“恰好”出现在了最不碍事的位置。
“你。”指挥官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祝一宁耳边,“没事吧?”
祝一宁仿佛这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缓缓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眼神涣散而惊恐,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
她怀里的孩子也适时地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小猫似的抽泣。
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悯,将刚才那一点点疑虑打消。
士官沉默了一下,最终只是公事公办地说:“跟紧队伍。不要掉队。”
他没有再多问一句。
有些疑问,不需要答案,只需要观察。
“谢…谢谢长官…”祝一宁的声音细若游丝,挣扎着站起身,腿脚似乎还有些发软,她拉着女儿,深深地低下头,重新缩回了队伍的阴影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队伍再次沉默地前进,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凝滞。
经过这个小插曲,士兵们对俘虏的看管更加严厉,而士官和鹰眼心中那本关于祝一宁的评估手册上,又悄无声息地添上了一笔——
疑似具备高度危急下的避险本能。危险等级评估:待观察。
祝一宁拉着女儿的手,指尖冰凉。她知道,刚才的考验结束了,但下一次考验随时会来。
那个士官的眼神告诉她,他从未放下怀疑。
但又怎样?
她只是将女儿的手握得更紧,目光低垂,如同最温顺的绵羊,跟着狼群,走向它们的巢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