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不忍再看,也有人红着眼圈别过头。
骂扔洪水提议的人此刻闭了嘴,刚才吵着不让放空屋的也没了声。
楼梯间的呕吐声停了,只剩下何姐踩过黑灰的咯吱响,和几声压抑的抽气。
8楼的李嫂子被何姐的背影戳中,突然猛地拍了下大腿,“哎呀,我家那口子也好几个小时不见了,可别出事呀,先平?先平你在哪儿?”
刚才只顾着吵闹的人猛地扒开旁边干呕的人,嘴里颠三倒四地喊着,顺着楼梯扶手往下滑,每级台阶都踩得又急又重,黑灰被踢得飞溅。
紧接着,更多人反应过来,哭喊声像潮水般漫过楼梯间。
祝一宁早将女儿抱了起来,另一只手把来米塞进背包,拉链拉到只露个小脑袋的位置,受伤的流浪狗瘸着后腿跟在她脚边,被火燎秃的尾巴夹在两腿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别看,闭上眼睛。”
她附在女儿耳边轻声说,“跟着妈妈走,数到一百就到了。”
祝星涵乖乖点头闭眼,小手攥紧她的衣领。
一行人胆战心惊地往楼下走,一路往下的楼梯间几乎都有尸体,有被烟熏的也有被火燎的,还有被踩踏的,死状凄惨。
这些尸体有的半挂在栏杆外,焦黑的手指垂到下一层台阶,每走一步都要侧着身子避开。
又一层楼的转角处,尸体堆得半人高,有的保持着攀爬姿势,指甲深深嵌进楼梯缝;有的蜷缩成一团,焦黑的衣服下露出青紫色的皮肤,散落的杂物间混着断裂的肢体。
流浪狗突然对着尸体堆低吼,瘸腿在地上刨出浅浅的路线,祝一宁用脚尖轻轻碰了碰它,示意它安静。
各回各家后,楼道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零星的啜泣从窗台的缝隙漏进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老赵就和朱阿姨揣着皱巴巴的登记表站在祝一宁家门外。
门锁刚拉开条缝,一股浓烈的焦糊味混着尸体腐败的腥气就涌了进来,比昨天在楼梯间闻到的更冲鼻。
老赵红着眼眶想往里挤,却被祝一宁用脚抵住门框,那道缝窄得只能看见她半张脸。
“一宁啊,你主意多,可得帮忙想想办法,楼里人说什么都不肯搬尸,我早上敲了十多家的门,就17楼小宋和15楼老刘点头,其他人不是装睡就是骂晦气,连楼栋长都躲在家里不露头!”
祝一宁点头没说话,反手关上了门。
门内,她摸了摸女儿的额头,体温正常:“宝宝在家乖乖待着,锁好门,不管谁来都别开,妈妈很快回来。”
祝星涵虽然眼里满是担忧,却还是用力点头:“妈妈小心。”
祝一宁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顺手将门锁好。
她看向老赵和朱阿姨,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走吧,去楼梯间看看。”
朱阿姨在一旁急得直搓手,声音压得像蚊子哼:“楼梯间的味儿越来越重了,昨晚又有人发烧咳嗽,再拖下去……”
祝一宁没接话,径直往楼梯间走去,老赵和朱阿姨连忙跟上。
走到楼梯口,那股浓烈的焦糊味混着腥气扑面而来,比刚才开门时闻到的更甚。
祝一宁停下脚步,看向老赵:“赵叔,你去喊人,就说不搬尸,这栋楼不出三天就得死干净。”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楼道里格外清晰,带着刺骨的寒意。
朱阿姨突然凑近祝一宁说:“要不…… 找不愿动手的人家出点粮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出事。”
这话像根冰锥砸进老赵心里,他猛地站直身体,转身就往楼梯间冲,手臂上的破红袖章晃出了残影。
“慢着,赵叔,如果有人不愿意搬尸,那就让他们出粮食,不然他们那一层的死尸就让他自己搬!”
楼道里,老赵挨家挨户敲门,不少人家一听要出粮食,当即就骂骂咧咧地拒绝,说宁愿让尸体堆着也不拿粮食出来。
直到老赵一句“不搬尸全楼死绝” ,吓得好几家房门吱呀作响,终于有人打开门。
祝一宁和朱阿姨站在原地,楼道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4楼张老太婆家门口附近就堆着两具尸体,她最先把半袋玉米面塞了出来,老赵拿着这个例子再去敲门,那些人家蔫了,不情不愿地找出点糙米、杂粮塞给老赵。
两个小时后,老赵揣着收集来的粮食,带着小宋、老刘和另外三个换粮食的男人出现在楼梯间。
楼梯口稀稀拉拉站了六个人,另外三个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脸上还带着犹豫。
朱阿姨数着人头,急得直跺脚:“就这几个?18楼的小李呢?他昨天还说有粮就行!”
“小李他娘今早烧得更重了,走不开。” 有人低声解释。
老赵把收集来的粮食放在地上,分成八小堆,“这些都是各家凑的,搬一具尸体,领一天的量,搬完当场结算。”
他踢过来一个麻袋,“用这个装,扔到楼下洪水里。”
五个男人看着地上的粮食,咽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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