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内的厮杀声渐渐平息,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沙尘,在干燥的风里弥漫。沈砚拄着长剑,踉跄地站在尸骸遍地的通道中,身上的官袍早已被鲜血与尘土浸透,脸上溅满了暗红的血点,眼神却异常清明。
那些突然出现的黑衣蒙面人,如同鬼魅般击溃了贺天彪的追兵,却没有片刻停留。沈砚甚至没能看清他们的容貌,只瞥见他们清一色的玄色劲装,腰间佩着同款的短匕,行动间悄无声息,配合默契得如同常年并肩作战的死士。
他们清扫战场的动作极快,带走了己方伤亡者的尸体,收缴了边军的精良兵刃,连马蹄印都刻意用沙土掩盖,片刻后便消失在群山深处,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沈砚一行人。
“大人,他们……就这么走了?”秦风捂着肩膀的伤口,声音里满是疑惑。刚才若不是这些人的援手,他们早已成为贺天彪的刀下亡魂,可对方却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仿佛只是偶然路过,顺手解决了一场麻烦。
沈砚没有回答,目光望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他缓缓抬手,摸了摸贴身存放血书的衣襟,布料下的纸张依旧坚硬,那是他此刻唯一的底气,也是最大的祸根。
一阵寒风刮过峡谷,卷起地上的沙尘与碎布,沈砚打了个寒颤,心中却突然清明起来。
从扬州拿到周墨的笔记,到青鸢主动找上门提议合作,再到他主动请缨押运慰军物资赴边,最后在朔风城拿到血书、遭遇追杀,这一连串的事情,看似都是他主动推进,可细想之下,却处处透着诡异。
青鸢的出现太过及时,恰好在他追查袁先生陷入僵局时提供关键情报;赴边的机会来得恰到好处,让他能名正言顺地深入虎穴;就连那位送出血书的疤脸老兵,也像是精准地出现在他即将返程的前夜。
而刚才的黑衣人,更是在他陷入绝境时神兵天降,救他于水火,却又讳莫如深。
“我们……或许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沈砚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在追查真相、为国除奸,可现在看来,青鸢的主人,甚至这群神秘的黑衣人,都在借着他的手,捅破朔风城的盖子。
贺天彪背后牵扯着兵部高官,甚至可能与那位野心勃勃的王爷有关,而这些隐藏在暗处的势力,正是想借着他这把“刀”,斩断贺天彪这条臂膀,进而扳倒朝中的对手。
秦风闻言,脸色一变:“大人的意思是,青鸢他们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您?”
“是,也不全是。”沈砚摇摇头,“我们各取所需罢了。我要的是揭露阴谋、惩治奸佞;他们要的是借我的手打击政敌。只是我没想到,这盘棋比我想象的更大,牵扯的势力也更多。
”他看向手中的长剑,剑身上还残留着边军的血迹,“现在,棋已经下到了最关键的一步,而我手中的血书,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一子。”
这份血书,是扳倒贺天彪、袁承业及其背后势力的铁证,上面的账目、经手人、交易路线,足以让这群蛀虫身首异处。可同时,它也是催命符。
贺天彪吃了大亏,必定会恼羞成怒,封锁所有进出边关的通道,设下天罗地网追查他的下落;袁承业背后的朝中势力,也绝不会坐视证据流出,必然会动用一切力量截杀他。
“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名护卫喘着气问道,他的手臂被长刀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还在不断渗出。
此刻,沈砚带来的五十名精锐护卫,只剩下不到十人,每个人都身负重伤,疲惫不堪,再也经不起一场恶战。
沈砚看向峡谷外的方向,那里是返回扬州的路,可他知道,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贺天彪必定会在沿途的关卡、驿站设下埋伏,只要他们露面,就会立刻陷入重围。
“不能原路返回。”沈砚斩钉截铁地说道,“贺天彪已经封锁了所有南下的通道,我们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他沉吟片刻,目光转向西北方向,那里的群山连绵起伏,云雾缭绕,透着未知的凶险,“我们绕道西北,去投奔镇西将军李崇。”
“李崇?”秦风一愣,“那位与贺天彪素来不和的镇西将军?”
“正是。”沈砚点头,“李崇出身将门,忠君爱国,多年来镇守西北,与贺天彪因军饷、防区划分等事积怨已久。
他素来看不惯贺天彪的跋扈,更痛恨朝中蛀虫克扣军饷、输送劣质军械。我们去投奔他,一来可以暂时获得庇护,二来,或许能借助他的力量,将血书安全送抵京城。”
这是一个冒险的决定。绕道西北,路途更加遥远艰险,沿途不仅有荒漠戈壁,还有可能遭遇叛军与盗匪;而李崇是否会接纳他们,是否值得信任,都是未知之数。可沈砚没有其他选择,这是目前唯一能保住性命、送出证据的路。
“可是大人,我们伤势惨重,粮食和水也所剩无几,恐怕撑不了多久。”一名护卫担忧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