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的秋意愈发浓重,州衙后宅的窗棂上凝着薄霜,沈砚对着桌上那本泛黄的笔记,已是彻夜未眠。
烛火摇曳中,“袁先生”三个字被他用朱笔圈了又圈,墨迹浸透纸页,如同这个名字背后藏着的深不见底的谜团。
笔记里关于此人的记载少得可怜,仅寥寥数笔提及“顺通钱庄”“天启三年秋”“西疆军需”等字眼,每一笔资金往来都数额巨大,且转账方式极为隐秘,多是通过三四家钱庄周转,层层掩盖源头。
沈砚很清楚,能在京城与扬州之间调动如此巨额资金,还能让周墨、苏半城这等人物俯首帖耳,绝非寻常富商或官员。
“大人,天快亮了,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心腹护卫秦风端着茶盏进来,见沈砚眼底的红血丝,忍不住劝道,“钱庄那边已派人去查,您总得歇息片刻。”
沈砚接过热茶,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才稍稍回神:“顺通钱庄是京城老字号,背后牵扯甚广,让弟兄们小心行事,别打草惊蛇。
”他放下茶盏,重新翻开笔记,目光落在“西疆军需”四个字上,心中疑窦丛生。苏半城是盐商,周墨是地方官员,他们与边军军需为何会有牵扯?
两日后,秦风带回了消息,神色凝重地跪在沈砚面前:“大人,顺通钱庄的账册被人动过手脚,三年前的转账记录大多缺失。
但属下顺着苏半城的一个隐秘账户追查,发现其中一笔二十万两白银的款项,最终流向了西疆宣威将军府的军需采买处,经手人是将军府的亲卫统领!”
“宣威将军……林靖远?”沈砚瞳孔骤缩。这位宣威将军镇守西疆多年,战功赫赫,是朝中炙手可热的边将,怎么会与苏半城、周墨之流有资金往来?
他起身走到墙边悬挂的舆图前,指尖落在西疆的位置。那里与西域接壤,常年战火纷飞,军需采购本就是块肥肉,但若只是贪墨,何必如此隐秘?更何况周墨笔记里的资金数额,远超正常军需采买的范畴。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沈砚心中浮现:边军、巨额资金、神秘中间人……这背后或许藏着比盐案、漕案更惊天的阴谋。是通敌西域?还是走私军械粮草?甚至……养寇自重,靠着边境战乱谋取私利?
越想,沈砚越是心惊。盐案虽牵涉甚广,但终究是地方贪腐,可若边军出了问题,那便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他握紧拳头,指节泛白,此刻他才明白,周墨的笔记绝非只是记录官员阴私,更是揭开了一个横跨朝堂与边镇的巨大黑幕。
就在沈砚苦于线索中断,难以深入调查之时,秦风突然来报:“大人,府外有一女子求见,自称青鸢,说有关于‘袁先生’的要事相告。”
“青鸢?”沈砚一愣。他与青鸢上次见面还是在追查苏半城绑架案时,彼时她为了保护证人,身受重伤,之后便销声匿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让她进来,带到偏院书房。”沈砚沉吟片刻,吩咐道。他心中虽有疑虑,但青鸢既然知道“袁先生”,想必带来的不是小事。
偏院的书房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案几和几排书架。青鸢走进来时,身上还穿着素色布衣,脸色带着未愈的苍白,左臂的伤口似乎还在隐隐作痛,她抬手按了按袖口,神色却异常凝重。
“沈大人,别来无恙。”青鸢开门见山,没有多余的寒暄。
“青鸢姑娘伤势未愈,怎么会突然来找我?”沈砚打量着她,“你怎么知道‘袁先生’?”
“我不仅知道他,还追查他很久了。”青鸢找了个椅子坐下,语气沉了下来,“沈大人手中有周墨的笔记吧?那上面的‘袁先生’,本名袁承业,表面是京城的文人墨客,往来于权贵之间,实则是个牵线搭桥的中间人。”
沈砚心中一动,示意她继续说。
“袁承业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青鸢的声音压得更低,“他一边勾结西疆宣威将军林靖远,利用军需采买的名义走私军械、粮草给西域诸国,换取黄金珠宝;另一边又通过兵部侍郎赵康,篡改边军战报,虚报战功,骗取朝廷军饷。
更可怕的是,他还在暗中资助边境的叛军,坐视战乱不休,以便从中渔利。”
沈砚听得浑身发冷,这些事情每一件都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袁承业竟敢同时涉足,背后的能量实在恐怖。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沈砚没有轻易相信,“你代表的是谁?”
青鸢抬眼看向沈砚,目光坦诚:“我代表的势力,与当朝那位野心勃勃的王爷势不两立,也与锦衣卫中的鹰派水火不容。
我们早就察觉到袁承业的异动,只是他行事太过隐秘,且有林靖远和赵康庇护,一直难以拿到确凿证据。”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沈大人在扬州肃清朝纲,扳倒苏半城,打乱了袁承业的部分资金链,这也是我们找你的原因。
我们有遍布京城和边镇的情报网,能查到袁承业的行踪和关联人员;而你手握周墨的笔记,有盐案的审理权,可以顺藤摸瓜,追查资金流向。我们提议,有限度合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