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茗山城的风波平息之后,木辰在山庄又盘桓了两日,便向狐族众人道别,继续去游历。
胡清源送给他一份厚礼,但是木辰只是收下几样于炼器、修行有益的谢礼,其他的全部都婉拒了。
辞别了目光中隐含不舍与崇敬的邀月公主,他再次变幻容貌,化作一个面容普通、风尘仆仆的中年行者,依旧将修为压制在金丹中期,悄然离开了这座依旧沉浸在茶香与盛会余韵中的山城。
他现在一路向北行去,也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信步由缰,遵循着内心的指引。时而穿行于繁华城镇,感受人间烟火;时而深入荒山野岭,体悟自然造化。
和其他散修一样,他这一路上非常的随性自在。遇到在碎星海也十分罕见的灵药,他就移植到太虚源衍府的药圃。看见什么于炼器有用的材料,也收集起来。如果遇见其他散修,也会在一起聚会闲聊。
这些经历,看起来琐碎平凡,却如同涓涓细流,不断洗涤着他的道心。现在他的心中,少了一些往日里的浮躁,但是多了一份淡然处事的平和。他愈发深刻地体会到,修行并非高高在上,而是融于每一次打坐调息,每一次抉择,每一次与这世界的互动之中。他的气息越发内敛,眼神也是越发深邃,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愈发精微,元婴中期的境界在不知不觉中彻底稳固,甚至隐隐向着后期迈进。
就在林穆凡于山水间漫步的同时,鉴天叟也已从百茶会返回了天元城。他没有直接回到自己那处看似普通的清修院落,而是径直来到了宏伟肃穆的穹霄殿深处。
殿内,玄穹至尊依旧端坐于玉座之上,周身笼罩在朦胧的灵光中,气息如渊。
鉴天叟上前,恭敬行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汇报意味:“师尊,百茶会之事已了。期间,确实出了些变故。”
“讲。”玄穹至尊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鉴天叟便将血刃楼意图截杀狐族公主邀月,嫁祸人族,以及那位化名“木辰”的凤鸣阁弟子如何识破阴谋、联手狐族长老胡清源、最终在百茶会上粉碎其计划,并擒获元婴杀手“血影”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他并未添油加醋,但言语间对“木辰”的赞赏与对事件背后意味的凝重,表露无遗。
原来,这位德高望重、看似闲云野鹤的鉴天叟,竟是玄穹至尊座下亲传弟子!他平日隐于市井,实则是玄穹至尊监察天下、维系平衡的重要耳目之一。
“木辰……凤鸣阁……”玄穹至尊听完,手指轻轻敲击着玉座扶手,发出富有韵律的轻响,“祖师的这位弟子,果然非比寻常。以金丹中期之表象,行雷霆手段,破元婴杀局,更难得的是这份洞察先机与借势破局的心智。”
他目光穿透殿宇,仿佛看到了正在远山行走的林穆凡,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血刃楼在天元城如此多年,行事上虽说乖戾,但总算是没有出过大格。此番动作,背后恐非简单挑衅。看来这潭水,是越来越深了。祖师让他来此历练,或许早已料到会有此一着。”
鉴天叟沉吟道:“师尊,血刃楼此番挑衅,其心叵测,我们是否……”
玄穹至尊摆了摆手:“不必急于一时。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留着他们说不定还有其用处。且让他们再蹦跶几下,才能看清背后还藏着哪些牛鬼蛇神。至于我那位小师叔……”他顿了顿,“既然祖师让他自行历练,我们便依计行事,暗中关注即可,非生死关头,不必插手。且看他能在这风云渐起的天元大陆,走到哪一步吧。没有其他事情,你就先回去吧!”
“弟子明白。先行告退。”鉴天叟躬身应道。
林穆凡一路北行,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了中州、北境、东荒三大地域的交界之处。这里山脉纵横,地貌复杂,灵气分布也极不均匀,时而浓郁如雾,时而稀薄如凡尘。只因为这里毗邻东荒北疆,又是三不管地带,秩序混乱,人也杂乱的很。既有躲避仇家的亡命之徒,也有寻求机缘的散修,更有一些祖辈扎根于此、自成体系的小型部落和村庄。
这一日,他行至一处名为“落鹰涧”的险峻山区边缘。远远望去,山涧深邃,云雾缭绕,苍松翠柏遍地可见,其间还隐隐有妖气弥漫。正当他想要寻路绕过的时候,却突然听道到前方山谷中传来阵阵惊恐的哭喊与妖兽的嘶吼声。
林穆凡眉头微皱,神识立刻向前扫去。
只见一个约有百十来户人家、以狩猎和采集为生的小村庄,正陷入一片恐慌之中。村口的木质栅栏被撞得七零八落,几间房屋冒着黑烟。村中空地上,聚集着瑟瑟发抖的村民,他们手持简陋的猎叉、柴刀,面带绝望地看着盘旋在村子上空的三只妖兽。
那是一种名为“铁爪鹰”的妖禽,翼展丈余,羽毛呈灰褐色,坚硬如铁,一双利爪闪烁着幽冷的寒光,足以撕裂金石。这三只铁爪鹰,两只约是筑基后期的实力,为首的那只体型更大,眸中凶光更盛,赫然达到了金丹初期!
它们显然不是第一次来此骚扰,地面上还散落着一些牲畜的残骸和之前遇害村民的衣物碎片。此刻,它们正发出刺耳的鸣叫,不时俯冲而下,用利爪和尖喙攻击试图反抗的村民,戏耍般地看着他们狼狈躲藏,享受着猎杀的乐趣。
村中仅有的一位炼气期的老猎人,带着几个勉强算是武者的青壮,正在奋力抵抗,但他们的箭矢和攻击对铁爪鹰根本就构不成威胁,反而激起了三只妖禽的凶性。眼看又一名青壮要被那只金丹期的铁爪鹰头领利爪抓住,那老猎人目眦欲裂,却无能为力。
林穆凡眼神一冷。他游历的目的之一是印证修行,体会红尘,但“庇护弱小,坚守本心”亦是凤鸣阁弟子规仪中的核心精神,他身为阁主,遇到这种事情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林穆凡大喝一声:“哪里来的扁毛孽畜,怎敢在我面前逞凶!”
再说这铁爪鹰妖,既然能修炼到金丹境,灵智自然已经大开了。此时突然间听到有人叫他“扁毛畜生”,顿时大怒。一声嘶鸣,撇下那个年轻村民,直冲着林穆凡扑杀过来。
林穆凡冷笑一声,并未显露全部修为,依旧保持着金丹中期的表象,但身形一动,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入村庄上空。也没有动用法器,只是并指如刀,凌空一划!
一道凝练至极、蕴含着他一丝《水火相济御龙诀》的无形气劲,如同新月般斩出,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嗤啦!”
那只正欲行凶的金丹期铁爪鹰头领,只觉得一股致命的危机感袭来,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硕大的翅膀便被齐根斩断!鲜血喷涌,它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失去平衡,歪歪斜斜地向地面坠去。
另外两只筑基期的铁爪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它们只看到首领瞬间被重创,而那个出现的人类身上散发着令它们灵魂战栗的气息。
林穆凡目光冷冷扫过它们,属于元婴修士的一丝威压稍稍释放。
那两只铁爪鹰顿时如遭雷击,恐惧顿时压倒了一切凶性,发出一连串惊恐的尖叫,再也顾不得狩猎,拼命扇动翅膀,头也不回地向着落鹰涧深处仓皇逃窜。
林穆凡并未追赶,他的目标是解除村庄的危机,而非斩尽杀绝。他身形缓缓落下,站在了那只重伤挣扎的铁爪鹰头领面前。
村民们劫后余生,看着这突然出现、轻描淡写便把妖禽一只击伤,另两只惊走的神秘修士,先是死寂般的沉默,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与感激之声。那位老猎人更是带着众人,激动地跪伏在地,连连叩首:
“多谢仙师救命之恩!多谢仙师救命之恩!”
林穆凡袖袍一拂,一股柔和的力道将众人托起。“不必多礼,路见不平而已。”他目光落在那只奄奄一息的铁爪鹰头领身上,眉头微蹙。这妖禽为何频繁袭击此村?落鹰涧深处,是否还有更多隐患?
他看着眼前这些淳朴而又惊魂未定的村民,心中叹息这些村民和低阶修士在这里也真是艰难。生存环境恶劣不说,还要时时担忧妖兽侵害,还无力反抗。想来也是悲哀。
看着眼前这些惊魂未定,又对着自己感恩戴德的村民,林穆凡叹息一声,对着落在地上苦苦挣扎的金丹境铁爪鹰妖道:“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接下来我问什么,你老实回答,否则,我就再切掉你的另外一根翅膀。明白吗?”他一边说,一边稍稍露出一丝元婴期的气息,这鹰妖立刻又是一阵哀鸣,神识传音自己明白了。
林穆凡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铁爪鹰头领,一股蕴含着神识威压的意念直接传递过去:“为何频繁袭击此村?”
铁爪鹰头领眼中凶光闪烁,虽受重创,妖兽的桀骜不减,以神念嘶吼回应:“人类…侵占…猎场…该死…”
“猎场?”林穆凡冷笑,指尖一缕细微的虚空之力凝聚,如同无形的针,刺入其妖魂最敏感之处,“这村落存在远超百年,尔等近期才来。说实话!”
“啾——!”铁爪鹰发出痛苦尖锐的厉啸,妖魂仿佛要被撕裂,挣扎道:“是…是雷鹰谷的…命令…驱赶人类…收集血食…”
“雷鹰谷?谁的命令?”林穆凡追问,虚空之力稍稍加重。
铁爪鹰头领剧烈颤抖,眼中终于露出恐惧:“是…是碧眼大人…碧眼金翅雷光鹰…它苏醒了…需要大量血食恢复力量…我们…我们不敢不从…”
碧眼金翅雷光鹰!元婴级妖兽!
林穆凡眼中精光一闪,收回力量。果然,区区金丹初期妖禽,若无依仗,岂敢如此猖獗。他继续问道:“它在何处?实力恢复几成?”
铁爪鹰头领虚弱地喘息:“在…落鹰涧最深处的雷击崖…具体…不清楚…但它散发的气息…已经很可怕…”
问清大致方位,林穆凡心中了然。看来,这为民除害之事,比预想中要棘手一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