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的效率比周明想象的高。两天后,他打来电话。
“我查到了些东西。”陈青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失真,“林宛君,1912年生,父亲林守业是‘瑞福祥’绸缎庄的东家。她1933年与李家公子订婚,李家是做茶叶生意的。婚期定在当年中秋,但婚礼当天,迎亲队伍在去李家庄的路上失踪了。”
“后来呢?”
“后来林家和李家都派人找,三天后在悬崖边找到了花轿,但新娘和轿夫、媒婆都不见了。现场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血迹,就像人凭空消失了。当时报了警,警察调查了一个月,没结果,最后定为失踪。”
周明想起梦里浓雾中的影子:“会不会是......被什么带走了?”
“民间有各种说法。”陈青说,“有说是山贼,有说是狐仙,还有说新娘自己逃婚了。但我觉得最靠谱的说法是,那地方本来就有问题。”
“什么问题?”
“李家庄那条山路,民国时期就经常出怪事,当地人叫‘鬼打墙路’。特别是月圆之夜,很容易迷路。所以后来村民陆续搬走,现在完全荒废了。”
周明沉默了一会:“那宛君的心愿是什么?完成婚礼?”
“可能不止。”陈青说,“我查了李家的资料,发现那个李公子,在宛君失踪后不久就出国了,去了日本,再也没回来。1945年抗战结束,他回国,但很快又去了台湾,1960年代在美国去世,终身未娶。”
终身未娶。周明心里一动:“他对宛君用情很深?”
“看起来是。而且有传言说,李公子一直不相信宛君死了,认为她还活着,在某个地方等他。”
等。又是这个字。
“所以宛君在等李公子,李公子也在等宛君?”周明说,“但他们都错过了?”
“可能吧。”陈青叹气,“这种阴阳两隔的等待最痛苦。一个以为对方会来,一个以为对方还在。结果一个困在照片里,一个客死异乡。”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我建议去李家庄看看。”陈青说,“也许到了那里,会有更多线索。但一定要小心,那种地方......容易出事。”
周明决定去。他请了三天假,租了一辆车,带上相机、GPS和足够的补给。陈青本来要陪他去,但临时有事,只能给他画了几张护身符,叮嘱他随身携带。
从市区到门头沟,开车两个多小时。李家庄在深山里,导航已经找不到,只能依靠陈青给的粗略地图和当地老乡的指路。
最后一段路车开不进去,只能步行。周明把车停在山脚下的小村子,找了个向导——是个六十多岁的老汉,姓王,自称是李家庄最后一批搬出来的村民后代。
“李家庄啊,荒了二十多年了。”王老汉边走边说,“路不好走,年轻人都不愿去。你去那儿干啥?”
“拍点照片,写文章。”周明没说实话。
王老汉看了他一眼,没多问:“那你可要小心点。那地方......不太平。”
“怎么不太平?”
“老有人迷路。”王老汉说,“特别是快到的时候,有条岔路,走错了就绕圈子,怎么走都回不到正路上。我爷爷那辈说,那是鬼砌的墙,专门困人。”
鬼打墙。周明想起了梦里永远走不到头的山路。
走了大概一小时,山路越来越窄,两边的树越来越密。虽然是白天,但阳光被树冠遮挡,林子里昏暗阴冷。偶尔有鸟叫声,但更显得寂静。
“到了。”王老汉停下,指着一个路口,“从这儿往上,就是李家庄旧址。我就不上去了,在这儿等你。你记住,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别往林子深处走。太阳下山前一定回来。”
周明点头,给了王老汉两百块钱,独自往上走。
路确实难走,几乎被杂草和灌木覆盖。他拨开枝条,小心前进。大约走了二十分钟,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荒废的村落。
几十间土坯房,大多已经坍塌,只剩断壁残垣。村中央有口井,井沿长满青苔。一棵老槐树伫立在井边,树干粗大,要三四个人才能合抱。
周明拿出相机,开始拍摄。废墟、老树、荒井,很有沧桑感。他走到井边,往里看了一眼,深不见底,有凉气上涌。
就在他低头看井的瞬间,耳边突然响起唢呐声。
和梦里一模一样,凄厉哀伤。
周明猛地抬头。声音消失了。但老槐树的叶子无风自动,沙沙作响。
他感到一阵寒意,不是身体的冷,而是从心底冒出来的。这里确实不对劲,空气中有种压抑感,像是很多双眼睛在暗处看着他。
他想起陈青说的,要到宛君可能出事的地方看看。按照梦里和资料的描述,应该是在村外的山路上。
周明离开村庄,沿着一条隐约可见的小路往山上走。路越来越陡,两边是悬崖。走了大概半小时,他看到了那个地方。
一个突出的平台,平台边缘就是悬崖。平台上散落着一些腐朽的木片,像是轿子的残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