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兰早上五点半就醒了,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巷子里还静悄悄的,只有槐树叶被风拂过的轻响。她惦记着孙子周末回来要喝的小米粥,趿着布拖鞋往厨房走,手里还攥着昨晚泡好的小米——昨儿跟孙子视频,小家伙歪着脑袋说“奶奶熬的小米粥最香”,这话让她记了一整晚。
刚把小米倒进淘米盆,她拧开水龙头,原本该“哗啦啦”涌出来的水流,却只“滴滴答答”地漏了几滴,像断了线的珠子,没几秒就彻底没了动静。李桂兰愣了愣,又使劲拧了拧水龙头,水管里只传来“空空”的闷响,像是肚子饿了的叫声。她心里一慌,这可咋整?孙子爱喝的小米粥得用清水淘,没水连早饭都做不成,更别说中午给老王头炖他念叨了好几天的萝卜汤。
“桂兰婶!桂兰婶!”院门外突然传来小周媳妇急促的拍门声,声音里裹着慌,“您家停水了不?俺家灶上还坐着锅呢,等着烧水煮粥,这水一断,锅都要烧干了!”
李桂兰赶紧放下淘米盆,小跑着去开门。门一拉开,就看见小周媳妇拎着个空水壶,额头上沾着汗,身后还跟着个揉着眼睛的小男孩——是她儿子豆豆,背着小书包,嘴里还嘟囔着“妈妈,我还没洗脸呢,上学要迟到了”。小周媳妇叹了口气,指了指巷口的方向:“您瞧,巷子里都站满了人,张大爷、刘奶奶他们都出来了,全是没水用的。”
李桂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可不是嘛。巷口的老槐树下,张大爷手里攥着个没接满水的搪瓷缸,缸沿还沾着圈水渍,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正跟旁边的老王头念叨:“昨儿晚上我接水的时候还好好的,咋一夜过去就断了?我看八成是主水管爆了,这老巷子的管子,怕是比我孙子的年纪都大,早该换了!”
老王头蹲在巷口那口水泥盖的水管井边,手里拿着个手电筒,正掀开盖子往里照。黑黢黢的井里积了不少水,隐约能听见“滴答滴答”的渗水声,可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到底哪儿出了问题。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语气带着无奈:“前两年也漏过两次,每次都得找外面的水电师傅来修,师傅一来就说‘管子老化得厉害,得全换’,光维修费就好几百,还得等大半天才能通上水。这会子才六点多,师傅怕是还没开工呢。”
“这可咋整啊?”小周媳妇急得直跺脚,豆豆也跟着拉她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妈妈,我要洗脸,我不想迟到,老师说迟到要罚站的。”小周媳妇蹲下来,摸了摸豆豆的头,眼眶有点红:“妈妈知道,再等等,再等等就有水了。”她转头跟李桂兰说:“俺家婆婆还病着呢,每天早上都得喝碗热粥,没水连粥都熬不了,这可咋弄?”
正说着,赵奶奶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慢悠悠地走过来,手里攥着个空玻璃杯,杯底还沾着点药渣。她年纪大了,走得慢,胸口微微起伏,声音颤巍巍的:“桂兰啊,我那降压药还没冲呢,没水咋吃药啊?我刚才想给闺女打个电话,可手机也快没电了,想充电又怕等会儿没水做饭,这老胳膊老腿的,真是不中用了。”
巷子里的人越聚越多,你一言我一语,全是焦虑的声音。有人说要去隔壁巷子借水,可隔壁巷子也未必有水;有人说要给自来水公司打电话,可电话拨过去,只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正在忙线中”的提示音。太阳慢慢爬上来,晨光洒在巷子里,却没让人觉得暖和,反倒添了几分焦躁。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嗡嗡”的电动车声,越来越近。大家抬头一看,是林默——他上周刚租了巷尾的老房子,搬来那天还帮李桂兰把衣柜挪了位置,李桂兰才知道他在附近的装修公司做水电工,手艺看着就利索。昨天傍晚,李桂兰家的门把手松了,林默正好下班路过,顺手帮着修好了,还说“婶子以后有啥坏了的,尽管喊我”。
林默穿着件蓝色的工装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胳膊,车筐里放着个银灰色的工具箱,上面还沾着点昨天修水管剩下的水泥灰。他看见巷子里围着这么多人,赶紧捏了刹车停下车,脚撑在地上,探头问:“婶子、大爷,这是咋了?出啥事儿了?”
“林默!你可算来了!”李桂兰像是抓着了救命稻草,快步走过去,拉着他的胳膊就往水管井那边带,“你快看看,这水突然就停了,孩子上学、老人吃药都耽误了,你懂水电,能不能帮着瞅瞅?”
林默没多问,把电动车往路边一靠,拎起工具箱就蹲到水管井边。他从工具箱里掏出个小手电,按亮了往井里照,又挽了挽袖子,不顾井水冰凉,伸手进去摸了摸——指尖很快沾了满手的泥和青苔,他却毫不在意,一边摸一边跟大家说:“是主水管裂了,在井底下靠东边的位置,裂了个小口子,水都渗到土里去了,得把破的那段锯下来,换段新管子才行。”
他抬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表盘上的指针刚过六点半:“现在修的话,我回去拿点配件,再借两个水桶来应急,中午前肯定能通上水。您让大家先别急,我去社区借桶水,先给孩子洗脸、给老人冲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