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刺骨,像千万根针扎进毛孔。
肺里的氧气耗尽,胸腔仿佛要炸开。
司马懿像条濒死的老狗,四肢在淤泥里疯狂刨动。
指尖触到湿滑的泥岸。
活下来了。
只要钻进对岸芦苇荡,凭他司马懿的脑子,哪怕是一无所有,也能东山再起。
“哗啦——”
他猛地钻出水面,贪婪地吞咽着空气。
刚想大笑三声,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岸边站着两个人。
左边那个人手里提着方天画戟,笑得一脸憨厚。
右边那个一身明黄战甲,双手抱胸,正低头看他。
那眼神,像在看一坨垃圾。
司马懿僵在水里。
不是曹军。
如果是曹操的人,这会儿早就乱箭齐发了。
“哟。”
年轻的那个开口了,语气轻快。
“这不是大魏丞相吗?大冷天的,下河摸鱼呢?”
司马懿眼珠乱转。
听口音是南方人,语气里没杀意。
难道是附近的富家子弟?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牙齿打颤。
“二……二位壮士,拉我一把,日后必有重谢。”
年轻人蹲下身,手里把玩着一根枯草。
“多重啊?能分我半个天下不?”
司马懿心头一喜。
贪财就好办。
“只要救我上去,金银官爵,任君挑选!”
年轻人转头看向旁边的壮汉。
“东子,他说给咱们封官。”
壮汉挠挠头,一脸为难。
“绍哥,俺都是大将军了,再升岂不是要篡位当皇帝?那活太累,俺不干。”
绍哥?
大将军?
司马懿死死盯着那个年轻人。
虽然比画像上更年轻,但这股子让人背脊发凉的“老六”气质,全天下独一份。
宁皇,孙绍!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司马懿指着孙绍,手抖得像筛糠。
“你……你是……”
孙绍笑眯眯地伸出手。
“别泡着了,上来聊,我们不兴见面就砍那一套。”
司马懿看着那只手,那是阎王爷的请帖。
但他没得选。
被拉上岸时,寒风一吹,他抖得像片落叶。
“罪臣司马懿,愿降!”
他扑通一声跪在烂泥里,头磕得砰砰响。
“我对魏国了如指掌,愿助陛下扫平北方……”
“司马先生记性不太好啊。”
孙绍打断了他,声音很轻。
“几年前那个雪天,几千黑衣人埋伏我和许褚。”
“要不是我命大,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孙绍顿了顿,语气骤降。
“是你干的吧?”
司马懿脸色惨白。
他怎么知道?
“不……那是误会!是曹操指使的!”
孙绍摇摇头,眼神里满是厌恶。
“这时候还甩锅?”
“本来这天下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也不差你一个。”
“换了旁人,我也许会让他在矿山挖煤度过余生。”
“但你不行。”
孙绍居高临下。
“司马懿,你不用懂为什么。”
“在我这儿,你活着就是原罪。”
“为了以后千千万万的汉人,只能请你先去死了。”
“而且要死得透透的。”
绝望。
彻底的绝望。
司马懿猛地跳起,面容扭曲地扑向孙绍。
“孙绍!你不得……”
“砰!”
空气爆鸣。
林东这一脚快得看不清残影,只有纯粹的力量宣泄。
司马懿像个破沙袋般倒飞出去,狠狠砸在碎石滩上。
胸膛塌陷,肋骨尽碎。
鲜血混着内脏碎块从嘴里涌出。
那双算计了一辈子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涣散。
手在大腿上抓了两下,不动了。
一代冢虎,死得像个笑话。
林东嫌弃地在草地上蹭了蹭鞋底。
“呸,什么玩意儿。”
“绍哥,力道还行吧?没让他遭罪。”
孙绍看都没看尸体一眼。
“走吧,晦气。”
“尸体留着,自有人来收。”
……
半个时辰后。
许褚带着虎卫军呼啸而至。
“搜!挖地三尺也要把老贼找出来!”
“将军!这儿有个死人!”
火把凑近,照亮了那张扭曲的脸。
哪怕死了,那股阴森劲儿还没散。
“哈哈哈哈!”
许褚狂笑。
“死得好!虽然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干的,但这可是大礼!”
“拖回去!主公还等着拿他撒气呢!”
……
临淄府衙。
曹操捏着酒碗,手背青筋暴起。
曹丕的尸体刚抬下去。
那是他的儿子。
哪怕是逆子,也是曹家的种。
所有的痛,此刻全化作了对那个逃跑者的恨。
“报——!”
许褚的大嗓门撞进大堂。
“陛下!司马老贼找到了!”
“在哪?”
“在院子里,死的。”
曹操猛地起身,冲出门外。
院中泥地上,司马懿的尸体蜷缩着。
曹操一步步走近,死死盯着那张脸。
死了?
太便宜了。
这老贼毁了他的家,毁了他的大魏,毁了他作为父亲最后的体面。
“呵呵……”
曹操笑出了声,听得周围亲卫头皮发麻。
“死了就想一了百了?”
“做梦!”
他大袖一挥。
“剥皮!”
“填草!”
“点天灯!!”
“朕要让他死后也不得安宁!让满城百姓都看看,这就是背叛朕的下场!”
……
三日后。
议事厅内地图上,南有孙绍,北有刘备。
曹操被夹在中间,进退维谷。
曹仁眉头紧锁:“主公,孙绍势大暂不可敌,但刘备那厮……”
“这大耳贼打着为您报仇的旗号占了幽州,如今您回来了,他却装聋作哑。”
“若是放任不管,必成大患!”
许褚瞪着牛眼嚷嚷:“这有啥难的?”
“既然他是大魏忠臣,那咱们就要回幽州!他不给就是造反,俺去砍了他!”
曹操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刘备最擅买得人心,如今占着大义,朕若强攻,反而显得不仁不义。”
“但不打……”
曹操目光阴鸷,“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众人争执不下。
曹操看向角落里的郭嘉。
“奉孝,你怎么看?”
“主公。”
“仲康的话虽然糙,但理不糙。”
“刘备既然爱演戏,咱们就陪他演到底。”
他竖起一根手指。
“派人去宣旨。”
“不用大军,五百人足矣。”
曹操挑眉:“五百人?”
郭嘉笑得像只成精的狐狸。
“封刘备为幽州牧,即刻进京述职,辅佐朝政。”
“若是接旨,他就得交出兵权,来临淄当笼中鸟。”
“若是不接……”
郭嘉眸光微冷。
“那就是抗旨不尊,是谋逆。”
“到时候主公兴兵讨伐,便是顺天应人。”
“这就叫,先礼后兵,撕烂他的面具。”
曹操眼中精光暴涨,猛地拍案。
“好!”
“好一招投石问路!”
他起身望向北方,那是幽州的方向。
“刘玄德啊刘玄德。”
“朕倒要看看,这回你的戏还要怎么演!”
寒风卷起地图一角。
曹操的目光在人群中巡视,最终定格在一个年轻文官身上。
“你,去。”
“告诉刘备。”
“朕,想死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