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将整个栖霞镇紧紧包裹。白日的喧嚣与生机早已被死寂取代,唯有远处永生教团巡逻兵偶尔拖沓的脚步声、以及不知名变异生物在废墟间穿梭发出的细微窸窣声,才能短暂地撕裂这片令人窒息的宁静。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腐朽、尘埃和若有若无血腥气的味道,这是末日之后许多人类聚集地常见的“气味”,但在这里,似乎还掺杂了一丝更阴冷、更不祥的气息。
楚怀仁,这位楚家的老管家,身形在黑暗中显得异常矫健。他带着周沐风与夏晚星,行走在一条几乎被废弃杂物和坍塌墙体掩埋的小径上。这条路显然并非坦途,而是经由当地人长年累月摸索出来的、连接镇内各处的隐蔽通道,崎岖、狭窄,却最大限度地避开了开阔地带和可能的监视点。
“两位,千万跟紧老朽的脚步。”楚怀仁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慎重,“这些巷道看似无害,但有些地方被教团的‘眼睛’盯着,还有些地方……不太干净,有变异的东西盘踞。”
周沐风默然点头,【夜影龙葵】的力量在他体内静静流淌,不仅完美地遮掩了他的身形和气息,甚至让他对周围环境中的阴影能量流动都变得异常敏感。他能感觉到,在某些墙角的阴影深处,确实潜伏着一些微弱但充满恶意的生命反应,那是适应了黑暗的小型变异生物。它们似乎本能地畏惧着周沐风身上散发出的、混合了多种植物本源力量的奇异气场,并未主动发起攻击。
他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的夏晚星。她同样气息内敛,Lv6的空间异能让她仿佛与周围的空间融为一体,行走间不带起一丝风声。她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任何一丝不寻常的空间涟漪——无论是潜行者的靠近,还是远程监视的波动——都难以逃脱她的捕捉。在一次需要侧身挤过两道残破墙壁的缝隙时,周沐风的手背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夏晚星微凉的手指。两人动作皆是一顿,随即极其自然地分开,甚至没有眼神的交汇,但一种历经生死考验后形成的、坚不可摧的信任与默契,已在无声中完成了交流。从梁州K-0裂缝前的初遇、并肩作战,到舍身相互、庆功宴的温情,再到阳台夜话那“无价”的情感确认,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超越了普通的战友,成为了彼此可以托付后背与生命的存在。
“前面就到了,转过这个街角,就能看到医馆的正门。”楚怀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仿佛即将抵达一个相对安全的港湾。
三人悄无声息地转过街角。
视野骤然开阔。
那是一片由青石板铺就的小广场,岁月和战火在石板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广场尽头,一座规模颇大的院落静静坐落。典型的雍州传统建筑风格,青砖砌就的围墙虽已斑驳,爬满了干枯的藤蔓,却依旧能看出昔日的规整与气度。高耸的院门,门楣上悬挂着一块深色牌匾,即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辨认出那铁画银钩、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楚家医馆”。
与镇子其他地方的死寂和黑暗截然不同,医馆的院落内,透出温暖而坚定的灯火光芒。那不是电力恢复的光亮,更像是油灯、蜡烛甚至篝火汇聚而成的光晕,在这片被绝望笼罩的黑暗中,倔强地燃烧着,如同指引迷途船只的灯塔,也象征着栖霞镇残存居民不屈的抵抗意志。
院门虚掩着,门口守着两名手持简陋砍刀和自制长矛的镇民。他们脸上写满了疲惫,眼窝深陷,嘴唇因缺水而干裂,但眼神却像鹰隼一般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广场周围的每一个黑暗角落。看到楚怀仁带着两个陌生人靠近,他们立刻紧张起来,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怀仁叔!”其中一名年轻些的镇民低呼一声,目光带着询问看向周沐风和夏晚星。
“是自己人,是从外面来的朋友,有本事的人!”楚怀仁快步上前,压低声音解释道,“他们穿过了教团的封锁线,是来帮我们的!”
那两名镇民闻言,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和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他们仔细打量了一下周沐风和夏晚星,虽然两人气息内敛,但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与周遭绝望环境格格不入的从容与强大,是掩饰不住的。他们没有再多问,立刻让开了通路,目光中充满了期盼,仿佛看到了救星。
楚怀仁推开那扇略显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踏入医馆院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浓郁血腥气、草药苦涩味、汗臭以及伤口腐烂气息的、令人作呕的味道扑面而来,几乎形成了实质的冲击。与此同时,各种声音如同潮水般涌入耳膜——痛苦的呻吟、压抑的抽泣、伤者因高烧而发出的呓语、家属低声的安慰与祈祷、以及医馆人员匆忙走动时疲惫的脚步声……
院子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宽敞许多,但此刻却显得异常拥挤和逼仄。数十名,或许上百名伤员,密密麻麻地或躺或坐在铺着草席、破布甚至直接是冰冷石板的地面上。他们有的缺胳膊少腿,伤口处只用脏污的布条草草包扎,渗着暗红的血迹;有的浑身焦黑,仿佛被烈焰灼烧过;有的则面色青紫,呈现出明显的中毒迹象。绝望和痛苦如同实质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也沉甸甸地压在刚刚进入这里的周沐风和夏晚星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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