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这座被精确时间所统治的钢铁森林,第一次出现了集体性的“梦游”。
上午九点整,本应是键盘敲击声最密集的时刻,金融区数以百计的写字楼里,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宁静。
无数白领几乎在同一瞬间,端着咖啡杯,目光失焦地望向窗外,仿佛被某个共同的梦境捕获,集体迟到了整整一分钟。
而在下午三点,城市另一端的校园里,下课铃声突兀地延长,孩子们获得了二十分钟的意外狂欢,那纯粹的欢笑声汇聚成一股暖流,冲刷着僵硬的城市脉络。
当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全城数万盏路灯没有如常切换,而是整齐划一地同步闪烁了三下,如同一次无声的集体眨眼。
在普通人眼中,这是混乱的先兆。
但在言辙的显影视野里,这片混乱之下,一种前所未有的秩序正在诞生。
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时间偏差”,正汇聚成一股宏大而微弱的“群体节律”,像一个新生巨兽的原始心跳,沉重、缓慢,却充满了生命力。
孤儿院的屋顶上,言辙盘膝而坐,身前的古老残卷无声悬浮,淡金色的星图缓缓流转。
无数肉眼不可见的血色丝线从他身下蔓延开来,如植物的根系般探入城市的每一寸地脉,精准地捕捉着这股新生的共振波。
他能清晰地“听”到,千万颗心脏正在挣脱钟表秒针的束缚,试图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节拍。
他低声自语,声音被风吹散:“他们在找新拍子……可没人教他们怎么数。”
与此同时,城南一座废弃的剧院内,苏沁正在进行一场特殊的“训练”。
她召集了二十多名被旧时代“矫正”过的人——因舞姿“不标准”被淘汰的舞者,因画风“离经叛道”被排挤的画家,甚至还有因代码风格“过于自由”而被开除的程序员。
他们都是时间的叛逆者。
苏沁没有教任何标准的动作或节奏。
她只是让所有人闭上眼睛,站在布满灰尘的舞台上。
“忘掉节拍器,忘掉时钟,”她的声音空灵而清晰,“去感受你们的呼吸,从胸腔起伏的频率开始。然后,是你们的心跳,那是你们与生俱来的鼓点。最后,是你们的脚步,每一次落地,都是对这个世界的一次宣告。”
人们在黑暗中摸索着,起初的脚步声杂乱无章。
但渐渐地,呼吸声开始趋于同步,心跳的共鸣在空气中震荡。
终于,在某个无法言说的瞬间,二十个人仿佛被同一个灵魂牵引,同时向前踏出了一步。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整个剧院的地面竟微微震颤了一下。
在言辙的显影视野中,一道清晰的“非标准时间涟漪”以剧院为中心扩散而出,瞬间被他遍布全城的血丝网络捕获。
这道涟漪的波形,比市政大楼那座标准原子钟发出的强制节律,更加稳定、更加坚韧。
言辙眼中精光一闪。
他明白了,这种源于生命本能的“自发同步”,远比冰冷的“强制准时”拥有更强大的根基。
他指尖一弹,一枚刻着繁复纹路的符文从残卷中飞出,正是“共信之链”。
符文穿透屋顶,精准无误地没入剧院的地基深处。
“不是要你们守时……”言辙的声音仿佛直接在苏沁和那些舞者的心底响起,“是要你们,听见彼此。”
符文落地的刹那,剧院内的众人只觉心神一清,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线将他们的感知连接在了一起。
他们能“听”到身边人每一次心跳的强弱,能“感觉”到对方下一步将要落地的力量。
他们的舞步,开始真正地融为一体。
城市的另一边,陈默正行走在锈迹斑斑的旧街区。
他没有去探查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在走访七处早已被遗忘的“锈脉”旧址,记录那些“影市遗民”的日常。
他的笔记本上,没有数据图表,只有一段段看似无意义的行为记录。
“……王婆,每天下午四点零三分,雷打不动,会在街角烧三张黄纸,祭奠一个官方档案里不存在的名字。”
“……瘸腿的李师傅,修表匠,但他修好的每一块表,都会故意调慢五秒。他说,这是给时间留一点喘息的余地。”
“……一个沉默的年轻人,每天过马路,都坚持在绿灯亮起、红灯倒计时结束整整三秒后,才迈出第一步。仿佛在与一个看不见的规则进行对抗。”
这些琐碎、固执、甚至有些可笑的“仪式性偏差”,在陈默的整理下,汇成了一本厚厚的册子,递到了言辙面前。
言辙一页页翻过,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他猛然抬起头,眼中是彻悟的光芒。
这些根本不是无意义的偏差!
这本质上,是一场场沉默而坚定的“微型立约”!
他们用自己日复一日的重复性动作,在那个“标准时间”无孔不入的世界里,为自己划定了一块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地,用行为宣告——“我,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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