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 太阳系联合安全理事会(USSC)穹顶主议事厅,“钢铁苍穹”空间站核心区。巨大的弧形观察窗外,是缓缓旋转的锈红色火星和漆黑深空,冰冷的星光照不进室内凝重的空气。议事厅内部采用了最顶级的吸音和屏蔽材料,确保此间的一切争论与决策都不会泄露分毫,仿佛一个巨大的金属棺椁,正在酝酿一场决定文明生死的风暴。
与会者:
· 听证委员会:
· 卡尔文·索恩(火星首席代表,会议主席): 面容憔悴,眼袋深重,手指神经质地捻着一份纸质备忘录的边缘——这是一种古老的习惯,在数字时代显得格外突兀,也透露出他内心的极度焦虑。他面前的数据板不断刷新着红色的警报和风险预测模型。
· 韦德(太阳系防御舰队总指挥): 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浑身肌肉紧绷,穿着笔挺的将军制服却显得躁动不安。他的指关节因为反复紧握而发白,目光如炬,死死盯着会议室中央那个即将出现全息影像的区域,仿佛随时准备扑上去将其撕碎。他的席位周围,空气都因他的怒意而微微扭曲。
· 章北海(USSC战略安全局局长): 冰山般的冷静。他坐姿挺拔,双手交叉置于桌前,眼神锐利如手术刀,记录着空气中每一丝情绪波动和语言漏洞。他的数据板界面干净整洁,只有寥寥几个关键词和不断演算的逻辑树。他是房间里唯一似乎不受情绪影响的人,但微微抿紧的嘴唇透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 艾拉·陈博士(基因与社会伦理委员会主席): 脸色苍白,充满了学术性的困惑和伦理上的巨大冲击感。她不时看向章北海和韦德,似乎想从他们那里找到某种锚点,但显然失败了。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悬浮,却打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 数名来自地球(远程全息出席)、木星卫星联盟、小行星带自治体的最高级别代表: 他们的全息影像因为极致的加密和干扰而显得有些模糊失真,但那份几乎要溢出投影区域的震惊、愤怒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却无比清晰。他们沉默着,但那种沉默本身就如同海啸前的退潮。
· 陈述人:
· 云天明(全息影像接入,来源显示为“冥王星花园-不可追踪加密链路”): 影像稳定地出现在会议室中央,依旧是那副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非人倦怠的模样。他仿佛不是来提出一个石破天惊的议案,而是来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天气报告。
· 列席(观察员):
· 钯-3(三体改造人代表团观察员): 沉默地坐在最边缘的阴影里,完美的人类面孔像一副精心雕琢的面具,没有任何肌肉抽动。只有那双深邃的、内部有星光旋转的眼眸,以极高的频率扫过全场每一个人,记录着他们的微表情、声波震动、甚至红外辐射特征。他本身就是一个活体的会议记录仪。
索恩主席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云天明先生,委员会……已收到您提前传送的议案摘要。”他顿了顿,几乎无法说出下一个词,“关于……关于太阳系联合舰队……战略性调整的提案。请您……进行陈述。”他省略了那个可怕的数字,仿佛不提起它就不存在。
云天明的影像微微颔首,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没有在任何一张充满抗拒的脸上多做停留。
“诸位,我们正站在一个时代的断层线上。”他的声音平稳,清晰,没有一丝涟漪,却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直接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基于对当前战略态势、技术迭代绝对速度以及未来威胁范式转移的最终评估,我代表冥王星战略规划中心,正式提出决议:太阳系联合舰队,需在未来三个标准地球年内,完成总体战力及规模的结构性调整,裁撤比例为百分之八十。”
“百分之八十”这个词组终于被清晰地说了出来。
它像一颗精神炸弹,在议事厅内无声地爆开,冲击波席卷了每一个人。
死寂。
长达近十秒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所有声音都被抽真空了,只剩下每个人心脏疯狂擂鼓的轰鸣声——当然,这只能是错觉,但那种生理上的震撼感无比真实。
“百…分之…八十?”索恩主席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声音微弱得像是在梦呓,他手中的纸质备忘录飘落在地都浑然不觉。
然后——
“云!天!明!”
韦德是第一个炸开的。他猛地站起身,巨大的力量让沉重的合金座椅向后刮擦出刺耳的噪音。他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脖颈部青筋暴起,眼中喷薄出的怒火几乎要灼穿云天明的全息影像。
“你他妈知不知道你在放什么屁?!百分之八十?!你他妈怎么不直接让我们把舰队开进太阳自毁算了?!啊?!”他的咆哮声在吸音良好的议事厅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睁开你的眼睛看看!看看星图!奥尔特云!那里还蹲着三体人整整百分之一的舰队!那帮没经过你那些鬼基因改造的顽固分子!他们是什么?是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发疯冲进来!除了他们,这操蛋的宇宙里还有什么鬼东西是我们不知道的?!你现在要我们自断手脚?!裁掉八成兵力?!这跟扒光了衣服把自己绑在木桩上献给黑暗森林里的猎人有什么区别?!你这是叛球!是彻头彻尾的疯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