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论剑，论的是武，争的是名，定的却是天下武林的格局与气运啊。”
一灯大师望着云海，轻声叹道。
“嘿，如今还论什么剑？有杨小子在，咱们这些老家伙加起来，怕也不够他一只手打的。”
洪七公灌了口酒，大大咧咧地说道，语气中却并无嫉妒，只有坦然的佩服。
众人闻言皆笑，气氛轻松。
的确，以杨过如今的武功境界，早已超脱了寻常论剑的范畴，他站在这里，本身便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宣告着一个以绝对力量与智慧塑造的、空前强盛与和平的时代已然稳固。
就在众人沉浸于怀旧与感慨之时，杨过忽然耳朵微动，深邃的目光投向西北方向的一处孤峰雪岭。
那里，隐隐传来一阵阵奇异的破空呼啸之声，时而高亢如龙吟，时而低沉如虎啸，其间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呼喝，听起来似是在练功，却又带着一种疯癫狂放的意味。
“嗯？”
杨过眉头微挑。以他的耳力，自然听得比旁人更清晰，那声音中蕴含的内力颇为不俗，且功法路数隐隐有些熟悉。
很快，其他人也陆续察觉，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远处那座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孤峰之巅，隐约有一个小小的黑影在快速移动，腾挪闪跃间，声势惊人，卷起阵阵雪雾。
黄蓉奇道：“咦？这荒山野岭，雪峰之上，竟还有人在练功？听这动静，功力非同小可啊！”
“莫非是什么隐居的世外高人不成？”郭靖也面露疑惑。
众人心中好奇，商议之下，便决定前去一探究竟。
以他们的脚程，即便是在险峻的雪峰之间穿行，也是迅捷无比。不多时，便已接近那座孤峰。
离得近了，看得更加清楚。只见峰顶一块较为平坦的巨岩上，一个须发灰白、衣衫有些褴褛的老者，正在演练一套极其古怪的拳法。
那拳法时而刚猛暴烈，如同疯虎出柙；时而诡异刁钻，宛若毒蛇吐信。
更奇的是，其身形步法并非倒立，而是正立施展，但许多发劲运力的方式，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颠倒错乱之感，与寻常武学大相径庭，偏偏威力奇大，举手投足间劲风呼啸，将周围的积雪震得纷纷扬扬。
当看清那老者的面容时，除杨过和少数几人面露恍然外，其余众人无不震惊当场！
“欧阳锋？！”
黄蓉失声叫道。
郭靖、洪七公、黄药师、一灯大师等人也是瞳孔骤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没错，那正在雪峰之巅狂舞练功的老者，赫然便是失踪多年、江湖中人大多以为早已亡故的西毒欧阳锋！
只见欧阳锋比之当年最后一次相见，确实苍老了许多，皱纹深刻，须发更显灰败，但一双眸子开阖间精光四射，非但没有当年的浑浊疯狂，反而透着一股历经沧桑后沉淀下来的、属于绝顶高手的锐利与深邃！
更令人惊异的是，他此刻居然是正立练功，而不是和之前一样的倒立，神态虽然依旧带着几分偏执的狂热，却并非全无理智的疯癫模样。
察觉到有人接近，欧阳锋拳势一收，周身激荡的劲风缓缓平息。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眼前这一大群熟人，脸上先是掠过一丝错愕，随即竟缓缓露出一抹复杂难明的笑容，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地说道：
“我道是谁能悄无声息地摸到这雪顶来……原来是你们，黄老邪、老叫花子、段皇爷，还有郭靖黄蓉……你们都来了。”
他竟能一一认出众人，而且言辞清晰，逻辑分明！
这下，连原本有所猜测的杨过和洪七公，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
黄蓉更是忍不住，脱口问道：“你的疯病……好了？”
欧阳锋闻言，脸上那抹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他傲然挺直了佝偻些许的背脊，一股属于昔日西毒的宗师气度隐隐回归。
他缓缓说道：“怎么？当初只许你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用那逆转篡改的《九阴真经》来诓骗于我，将我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就不许我欧阳锋，花费十数年光阴，将错就错，再由错反推，逆溯归源，把这身颠倒的功夫，再给它归反为正吗？”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大吃一惊！
将逆转的功法再反推回来？这谈何容易！
须知欧阳锋当年被黄蓉用假经诱骗，逆练《九阴真经》走火入魔，导致经脉错乱，神志癫狂，行为倒错。
那种状态下的他，哪还有清醒的心智和能力去反推功法？
然而，杨过与洪七公对视一眼，却隐隐觉得，此事或许并非绝无可能。
洪七公想起当年在华山绝顶，自己、杨过与疯癫的欧阳锋三人共处的那段时日。那时的欧阳锋受到杨过各种操作的刺激，神志确曾有过短暂而清晰的恢复，甚至记起了自己的名字和部分往事。
如果他那时灵光一闪的清醒，为他埋下了一颗功法有误的种子，随后在漫长的疯癫与清醒交织的岁月里，凭借其绝顶的武学天赋和执着如狂的性子，一点一点、磕磕绊绊地去尝试纠正、反推……
以欧阳锋那惊才绝艳、不输于其他四绝的武学修为和创造力，未必就完全做不到！
你可以质疑欧阳锋的人品心性，但确实无法质疑欧阳锋在武学一道上的绝世天资与坚韧执着。
他能在一点不参考《九阴真经》的情况下，创出威力奇大的蛤蟆功，能另辟蹊径领悟出诸多诡异毒辣的武功，其武学造诣之深，堪称一代宗师。
这一点，只怕只有黄药师能比了，毕竟只有黄药师的武功都是自创的，洪七公和一灯大师可都不是自创武功啊！
杨过能胜过他，那是杨过身负神照经本源、越女剑意等旷世奇遇，完全就是开挂般的存在。
若非如此，普天之下，又有几人敢言能稳胜癫狂前全盛时期的西毒欧阳锋？
五绝五绝，顶级大宗师那可不是白叫的。
此刻，看着雪峰上虽显苍老落魄，但眼神清明、气度沉凝的欧阳锋，众人心中皆是百感交集。
这个曾经的生死大敌，以这样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重现江湖，并且似乎已然破而后立，走出了属于自己的另一条武学之路？
这对于欧阳锋来说，也确实是一段神奇的境遇了。
